櫻與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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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之后的几天，舆论一直僵持着。
总有人时不时跳出来催促，相叶本想等事情全部查证清楚才给出检测报告，因为这个过程中他还可以通过互联网掌握更多的细节。
但还没等他查证完，发帖人先一步公开了检测报告。
检测报告显示猫粮里面部分元素超标，有导致肾衰的可能性。
这又一次把大众的目光吸引回来并掀起了新一波声讨的高潮。
相叶没办法，只能将樱井之前给他的检验报告、还有检测机构全部公开，并提出猫主人并不愿意交由第三方检测的事实，这让他们无法相信送去样本的可靠性，结尾公开了电话录音。
一时间情况再次陷入胶着状态，直到樱井作为原材料供应商发表了一篇声明，其中包含了发帖人和相叶另一家狗粮供应商的联系记录还有对话截图。
尽管另一家供应商矢口否认，说记录里的人并不在自己公司，但樱井也不甘示弱，上传了更多他们之间的关联证据，包括当事人找人回复扩大事态的聊天内容。
在这之后，话题突然被对方引到信息安全上，意指樱井侵犯个人隐私。
网络上一时间嘲讽无数，侵犯隐私和揭露犯罪的可比性在哪里，种种声讨直接让相叶从大众争论的焦点中消失，是非公道已经在大家心里。
樱井和对方的对峙让相叶有了跟狗粮供应商的应对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仍然不在公开场合承认是由自己和发帖人联手，但表达了对长期合作下突然更换猫粮供应商的不满。
事到如今也不需要他承认了。
他看了樱井私下发给他的一些没有公开在网络上的证据。
没想到对方为了钱会作出这种事情，食品安全问题是相叶最不能容忍的。
相叶感到特别失望，这些年建立起来的信任竟然就这么毁于一旦。
他在结束跟对方的谈判后，又跟樱井约了见面重新谈了合作框架和合作内容。
“也未必都是坏事，起码这次大家都知道你们亲自试吃猫粮的事实了，如果你想提前跟他中止合约，违约金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担一半。”
会议结束后，在樱井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情况下，樱井说，“我知道你最在意安全问题，让我帮你。”
“金额不小。”相叶说着，心里有一丝冲动，但也有犹豫。
当然他犹豫的不光是金额问题，这样一来，品牌的供应商全都被樱井替代了。
如果再发生什么的话……可是为了钱能在食品安全上做文章的供应商也确实不能留。
“没关系，之后再赚回来就是了。”樱井把手里轻轻搅拌过的咖啡递给已经面露倦容的相叶，“只要我们扩大合作。”
“嗯。”相叶喝下一口咖啡，是他喜欢的味道。
“相叶君，”樱井在他面前蹲下，自下而上的看着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再……相信我一次。”
相叶没有说话，他的视线从看着杯子里的咖啡落到樱井身上。
他想到之前有次他在路上扭了脚，并没有受很大的伤，但回到樱井租的公寓这个人还是握着他的脚给他涂了一些薄荷膏。
当时也是这个姿势。
他垂下视线看着握着他的脚笑起来的男人问他，你笑什么。
他笑得露出八颗牙，边笑边说，我在笑你为什么这么可爱，好好的走着路，就这么在平地上扭了脚。
他想，他当时是脸红了的，有点气急败坏的想要抽回自己的脚，却被对方预判，紧紧握住了他的脚踝。
别动，他说，还是擦一擦药放心。
相叶想，自己或许就是在这些小事情上越来越动心。
以至于他们明明没有确定过关系，就已经上了床。
放下手里的咖啡，相叶看着蹲在地上的樱井，站了起来。
樱井跟着他的动作站起来，就听见他淡淡的说，“同意。”
他看见樱井的眼睛瞬间亮起来，神情有些激动。
他的嘴唇动了动，又动了动，最终说了一声谢谢。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这一刻站在面前的人跟那天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眼神一样，相叶别过头，“之后的合作协议以及支付违约金事宜我会尽快跟你联系。”
谈公事就好，千万不要再陷入什么情感怪圈。
相叶在心中嘱咐着自己，迈开步子走向办公室的门。
“快冬天了，多穿点。”樱井看着他仍然穿着单薄的背影说道。
“说起这个，你好像还没有把衣服还给我。”相叶脚下顿了顿，手握上办公室的门把，“算了，也没这么重要，再联系。”
门在他眼前轻轻打开又合上。
他想说，那件衣服被他用清水洗干净放在了枕头边上。
他确实是故意没还的。
就是想留在身边，只要相叶不开口他就不还，虽然这么看起来像个变态。
但他偶尔失眠的时候，把衣服抱在怀里会睡得比较踏实。
其实相叶那天来他家里的时候他紧张得快吐了，生怕自己做了什么引起他的不快。
慢慢来吧。
樱井想，只要不那么讨厌他就行。
26.
事情很快在相叶和樱井的联手推动下解决。
原来那家供应商没想到相叶竟然会不惜支付违约金的代价跟他解约，这让他们慌了神，上门道歉请求原谅的时候相叶已经铁了心，礼貌的回绝了他们。
“我之前一直很相信你们，看在多年合作的份上，才没有将你们告上法庭。”相叶看着对方，“我手里有更多的证据，只是大家就这样好聚好散吧，希望今后别再做这样的事，没几个企业能反复经历几次无妄之灾还能保持初心的，别总是欺负好说话的人。”
“他们不是真的好欺负，”相叶按下内线让池上送客，在池上打开门的瞬间相叶说，“……他们只是有良心。”
在这件事翻篇又重新赢回一拨好感之后，已经彻底到了冬天。
樱井发来邮件邀请相叶参加他们公司的团建，去滑雪三日游。
「还请了一些其他合伙人，二宫也参加，如果你有空的话，也希望你能来参加。」
手机收到信息的时候，相叶刚刚关掉邀请邮件。
他看了看时间安排，让池上安排一下跟他一起参加。
那天樱井开车过去的时候心情特别好，而这份好心情在看见池上的时候打了半折。
这让池上一路都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口。
“其他人呢？”相叶问。
“在公司包的大巴上。”樱井也没隐瞒，“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应该会比他们早一些到。”
相叶应了一声往后靠了靠，“池上，把暖气再调高一点。”
“好的。”池上调高了温度，又侧头说，“我刚刚在后面放了毯子，您可以再休息一下，时间还早。”
这句话彻底断绝了樱井还想再聊会儿天的念头，因为相叶已经说着不愧是你微微扭身抓过了毯子。
池上从后视镜里看见樱井的表情以为他在意，笑着做了个解释，“不好意思樱井先生，相叶先生昨天凌晨才睡。”
“没事，不用管我。”樱井不着痕迹的一抬手把他肩膀处的毯子拉好，“我也休息一会儿。”
在快到的时候，相叶被池上叫醒，而边上的樱井还在睡。
他侧头看着那个头靠在车窗玻璃上的人，想到上次生病也是这样。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樱井在想什么，只是对现在的相叶来说，感情之类的都不是必需品。
更何况这个人是骗过他一次的樱井翔。
阳光下这个男人呼吸的水汽落在车玻璃上，一浅一深，一浅一深。
他看了一会儿，把自己身上盖着的毯子给他盖上。
“等到了再叫醒他吧。”相叶低声说。
池上轻轻嗯了一声，把车稍微开慢了一点。
只是连樱井自己都没想到，这次团建比想象中要累得多。
因为来了不少合作伙伴和客户，樱井在下车之后就陪着公司负责人一路应酬到了晚餐时间，而相叶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所幸晚餐时间是统一的，相叶换了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西装到了用餐区域。
他腿长腰板直气质出挑，一进场就吸引了很多目光。
樱井自然是从他进来就看见了他，边观察着周围人的目光边迎了上去。
“休整得还好吗？”
相叶点头，看着他笑了笑，“看起来你到是没好好休整。”
“你休整好了就行。”樱井跟着笑了笑，“餐品很多，多吃点。”
等相叶拿完餐在二宫边上坐下还没聊两句，樱井也端着盘子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相叶挑了挑眉毛，“你不用去照顾客人吗？”
樱井不动声色拿起叉子，“你也是客人，而且对我来说比他们重要。”
二宫皱了皱眉，露出一个被酸到的滑稽表情，池上在边上总觉得这话听起来又哪里很奇怪，可是又说不上来，就跟上午在车里一样，最后识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那张诡异的三人桌，去了另一张没有人的桌子。
“一会儿去大堂那边的吧台喝一杯？”樱井提议道。
“明天还要滑雪呢。”相叶说着放下手里的勺子，擦了擦嘴，“不多睡一下？”
“可以不用太早去。”樱井说完，有点心虚的看了二宫一眼。
二宫哂笑，“确实，下午也可以滑雪，不过樱井翔你……”
“一起去吧。”
樱井眼巴巴的看着二宫，二宫话已经到了嘴边最终只是摊了摊手，“我喝两杯就要回去，约了人线上游戏。”
“还是老样子，走哪儿都带着游戏机。”相叶摇摇头。
二宫瞄了他一眼，看他没有拒绝，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是啊，游戏机多好，想玩随时都可以玩。”
这话听起来有些莫名的含义。
樱井看了看相叶，对方似乎没有在意，只是微微仰起头用食指挑了挑自己散落下来的额发，动作颇为潇洒。
[12回]
23.
那之后第二天樱井就退烧了，一个星期后，他们的合作正式推上正轨。
这一个星期里，为了合同来来回回了好几次，最后是休假回来的二宫受不了了，约了两人出来吃饭谈。
结果当三个人坐下来之后，气氛又变得有些古怪。
时过境迁，从前那份简单的快乐再怎么修饰都找不回来了，反而有些刻意。
在聊完合同之后，二宫时不时的抛些话题，避开以前学校的事情，边吃饭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酒过半巡，气氛略微轻松了一点。
相叶不再绷着，樱井也不再过于小心，偶尔也能说说笑笑。
总体来说，这场饭局没有太糟糕。
换了原材料的猫罐头增加了两个新口味，相叶照例去试吃过，确认没问题才上线。
公关营销一路配合打造口碑，销量上升得很快。
说起试吃那天樱井翔也在场，当他看见相叶真的把罐头放嘴里吃的瞬间，心里紧张了一下。
不是担心食品质量，而是做这些事情的相叶，认真得让他心跳加速。
他看着他的嘴唇，无意识的咽了口水，问他好吃吗。
相叶瞅了他一眼把打开的罐头递给他示意他尝一尝。
樱井拿起一部分放进嘴里，皱紧眉头甚至鼻子嚼了半天一脸茫然的说着好像没什么味道，就觉得鼻子里有点腥味。
可能他的表情实在太过纠结，相叶忍不住笑了出来。
樱井楞了一下，很快跟着笑，说着要不然我再吃一口看看，又拿起一些放嘴里。
真的没味道啊。
伴随着相叶的笑声，他边笑边吃，快把罐头吃掉一半，相叶摇摇头从他手里把罐头拿走。
“你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相叶说。
“嗯，还请多指教。”樱井说。
“多去救助站帮忙吧，实践多了总会懂得更多。”相叶又说。
“之前电话过目黑小姐，捐赠的事情已经谈好了，打算改善猫舍狗舍的居住环境。”樱井说。
相叶点点头，“代表小动物们谢谢樱井总监。”
池上在他们出来之后，跟在相叶身边低声说了一句您让我提醒您采购咩咩的辅食。
相叶“啊”了一声，用力拍拍他的肩，“还好你提醒我，差点忘了。”
“咩咩？”樱井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接收到相叶的目光摆了摆手，“我只是好奇是什么……不好意思。”
“是相叶先生养的兔子。”池上推了推眼镜，看相叶今天心情不错，于是随口调侃道，“是不是有点恶趣味，一只叫‘咩咩’的灰兔子。”
“呃…”樱井摸了摸鼻子，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点头，最后只能瞄了相叶一眼，识时务的转移了话题，“兔子吃什么？”
相叶瞪了池上一眼，但显然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新鲜大白菜，胡萝卜。”
“那不用买了。”樱井放松得笑起来，“我这边仓库有很多，可以拿一些走。”
“……不太好吧。”虽是这么说，但相叶还是有些心动，毕竟现在时间不早，如果可以少去一次超市也能省下不少时间。
“没什么不好的，平时运输也会有损耗的，一只兔子也吃不了多少。”
然后樱井就提着两大袋大白菜卷心菜还有胡萝卜放进了相叶车里。
边上的池上瞪圆了眼睛，话到嘴边咳嗽了一声忍住了。
就这个量来说……可能够好几只兔子吃好久。
相叶嘴上没说什么，对他的举动还算挺满意，之后的交流比以往多了一些，态度也没之前这么冷淡了。
对樱井的邀约，相叶也没再过多的拒绝。
二宫也说过，樱井名义上是销售总监，但其实公司决策基本都听他的。
当然也有在私下问过他什么想法，相叶说，只是谈生意，比以往见面多了些。
「你长点心眼」
相叶看着这条信息，良久回了「我知道」。
24.
供应商过度的非常顺利，几个月时间一过，穿着从夏装换到了秋装。
本来也是平静的一天却被网络上一则帖子打破，并且瞬间引发了趋势热搜。
「黑心猫粮害死我的家人」
这个标题直接的帖子很快被骂到了上万条。
「我的猫叫lion，是一只健康活泼的小公猫，今年4岁，之前一直吃XX猫粮，最近看见大家都在推荐纯味家的粮和罐头，于是想着试一试，给他换了这款备受好评的粮。这一切是噩梦的开始，起初几天lion没事，后来开始便血，去了医院医生说肾衰竭，没过两天就撑不下去回了猫星，这其中没有过任何变化除了换了猫粮！所以我坚信这个猫粮有问题，如果有其他主人也遇到了这样的问题请跟我一起勇敢发声！」
帖子里放了小猫咪的照片，还有医院的病历照片和猫粮的照片等等。
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个帖子下面的回复还真有一样情况的猫咪，让舆论彻底炸了锅。
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文字和图片，相叶一拳重重砸在办公桌上。
“相叶先生，樱井总监电话。”
“接进来。”他压了压情绪说完，手下意识又握成拳。
刚接通电话，相叶还没发作，那边樱井先一步开了口，“已经将猫粮送去做检测，用了不同批次，不同种类的粮，当然不同批次里包含了那个帖子里所谓的‘问题批次’，如果检测结果没有问题，会保留追究发帖人的权利。”
在樱井平稳的声音里，相叶逐渐冷静下来，“好，那我让人拟一份通告。”
樱井“嗯”了一声，就听相叶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着，“樱井翔，这是我最在意的东西，你应该明白，这不是钱的问题，是活生生的生命，如果让我知道是你在背后搞什么鬼，我绝对、绝对不会原谅你。”
“绝对没有。”樱井几乎可以想象出电话那头相叶的神态，他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落地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
“我发誓。”樱井说，“不会再骗你。”
彼此都在这一秒沉默下来。
微微的电流声，还有呼吸声。
所以，承认了之前的欺骗。
同时，也承诺了不会再骗。
最好是你说的这样，最好是这样。
不然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相叶无声的挂了电话，让池上拟一份通告。
通告里不光说清楚了让发帖人保留问题猫粮送来做检测，还说了已经将仓库里同一批次的罐头去了检测，检测结果会尽快出来，请大家稍安勿躁。之后又重新提到了纯味的品牌理念，包括他们亲自试吃的文字过程和视频。
网络上渐渐有人包括一些救助机构帮他们说话，但也有人趁乱说纯味最近换了供应商。
各种各样的信息让相叶渐渐觉得这件事背后是存在推手的，只是目前还没有什么眉目。
行业竞争一直存在，各家也有各家的优势。
要说关系特别差的，一时也没有什么人选。
时间一晃就是三天，相叶接到樱井的电话的时候正打算吃午餐。
“下来见一面吧，方便的话一起吃个午餐。”樱井在电话里说道。
“好，哪里？”
相叶挂了电话把手机放进口袋，拿上钱夹和车钥匙就出了办公室。
“下午可能晚点进来，有点事要办。”他边跟池上说着边往电梯走。
池上跟着他几步走到电梯间，“需要我让司机来帮您开车吗？”
“不用。”电梯正好到了，相叶一步踏进去，“要是有什么急事可以电话我。”
相叶把车停好，走进饭店的时候，樱井已经到了。
他拉开移门，看见桌上放着一小叠文件。
“结果出来了？”相叶脱掉鞋子朝他面前盘腿一坐，拿起桌上樱井刚刚帮他倒上的柠檬水喝下几口。
“嗯，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樱井看着他捏着玻璃杯的手指，“找人帮忙提前了一下。”
相叶已经认真的看了起来。
他边看樱井边说，“根据报告来看，我们的猫粮没有问题，是符合标准的，所以接下来的问题是，要怎么处理好舆论……还有这件事的幕后操作人，那个帖子的主人是不是还没联系你把他说的问题猫粮送来做检测？”
“嗯，这么看来他似乎并不愿意主动做检测。”相叶翻了翻报告后面的数据，“虽然有联系过我们，但是他的说法是并不相信我们，也不愿意把猫粮交到我们手里怕我们使诈偷换，于是我提出由我们出钱，找第三方把猫粮送去检测，现在还没有回应。”
“相叶君，虽然我这么说有些……”樱井的手指不断的轻轻扣着桌面，“但我想我们都猜到这件事背后肯定有推手。”
他说完这句朝相叶看了一眼，见他没有反驳的意思，又继续说了下去。
“有没有想过……可能是谁。”
这也是樱井把相叶约到这里来的原因，这里离彼此的公司都比较远，不必担心中午吃饭时间会碰见同事朋友，在包房里也不必担心周围有熟人不方便讲话。
“目前还没有什么线索，”相叶皱着眉，“竞争对手的可能性最大，但……”
“如果不是竞争对手的话还有没有其他可能。”樱井看着他，“如果排除外部因素的话。”
相叶抬起眼睛直直的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如果，”樱井顿了顿，看着他认真起来，“我只是说如果……如果真的是我的原材料出了问题，你接下来会怎么做，要我道歉提出申明之后……你会？”
似是明白了樱井要说什么，相叶垂下眼睛摇了摇头。
他摸了几下自己的头发，复又抬起眼睛看向眼前的男人，嘴角带着几分自嘲。
“这比你骗我的概率还低。”
这个瞬间，樱井好像从相叶的眼睛里看到了那时候站在学校门口彷徨无措的自己。
他想，他不信任他是对的。
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生意所以才跟自己保持着不咸不淡的来往。
都是成年人，自然会把工作利益放在前面。
可是这一秒，他从相叶眼中看到了工作利益之外的东西。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提起他对他的欺骗，但他却突然意识到曾经对相叶的伤害其实从未被时间带走，只是相叶一直在忍耐罢了。
他不想只跟他保持工作关系，但相叶脱口而出的话用力刺了他一刀，让他清醒了一些。
自己现在做的这些，能不能算补偿，而相叶是不是需要这些补偿。
“对不起。”樱井看着他，仿佛又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从前那个对他毫无防备的相叶。
“对不起，相叶。”
他又一次想，不知道那天他一个人在山里走了多久的路。
也不知道在那样的身体状况下他心里有多难受。
那天的雨不算小，他走的时候只带走了那只和自己同款的背包，其他什么工具都没有带。
他坐着车下山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他回到市区有没有及时赶上回去的JR，他在之后有没有生病。
……他会不会哭。
那个看着小动物受伤都会难过的像是要哭出来一般的男人。
会不会哭。
欺骗吗。
确实没错，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并不单纯。
可是喜欢上了他也是那场不单纯的相遇里最单纯的部分。
“之前是因为……”
“没什么好道歉的。”相叶打断了他的解释，“刚才是我失言了，你说的那个可能我也会去查证。”
樱井看他说完便拿起筷子吃着炸鸡块，他甚至在想这么多年，他吃东西的习惯还是一点都没变。
“……我已经有了一些眉目。”樱井看他咽下炸鸡，不着痕迹把苏打汽水往他手边推了一些，“有在网络上找到一部分那个发帖人试图和其他人一起捏造事实的证据，但目前还缺乏怀疑对象和他们之间的关联性证据。”
相叶放下筷子，拿起杯子喝下几口汽水，微微叹了口气，“我很难相信他们会这么做。”
“那就先别相信。”樱井笃定地看着他，“等我找到证据再说。”
樱井是想给他一个心理准备，相叶知道。
以他对樱井的了解，如果没有九十以上的把握，他不会跟他提起，甚至不会用这么隐晦的方式提醒他。
这顿饭吃得很不踏实，相叶甚至在走出门的时候想不起来吃下去的菜是什么味道。
不光是因为樱井提出的可能，还因为自己突如其来表达出的这份“在意”。
[9回]
21.
樱井只能一边抱着狗狗的脑袋一边扭头看相叶走到一边，“没事吧？”
相叶撑着腰靠着墙壁用力下压。
虽然他的衣着宽松，但这个姿势还是把腰塌出了好看的曲线。
樱井看他反复蹲下又起来做着最基本的拉伸，视线忍不住在他腰臀间来来回回，直到工作人员说这边快好了，准备抱出池子，他又问了一遍没事吧。
“没事。”相叶皱紧的眉头微微松开，手轻轻敲了敲腰，“可能早上打球用了力，刚才又长时间弯着，已经没事了。”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说太多有些后悔，走到池子边上推开并帮不上什么忙的樱井。
“好了，乖。”他弯腰一口气把狗狗抱出池子，三两步放到桌子上。
这工作是真的有些累人，等全部结束之后相叶又了解了一下领养情况，间隙打了个电话给池上。
池上很快拿着两箱食物进来，“相叶先生，车里的粮都在这里了。”
“好的，帮目黑小姐搬到后面仓库。”相叶笑眯眯的看着池上，“谢谢。”
“不用客气。”池上拿他没办法，又把地上的箱子搬起来放到后面。
耳边充斥着感谢的话，显然这也不是相叶第一次送粮，还说着下次再寄一些过来。
樱井看着他和池上的相处模式，看相叶脸上得逞时露出的笑容，想到之前他们出去购物。
在衣服的颜色上他们有了分歧，按道理当时也只是普通朋友，各自穿自己的颜色就好，偏偏又腻歪的想买一样的颜色，谁都半真半假的不想让步。
最后，相叶举着手里豆沙绿，笑眯眯的看着他。
「翔君呀~下次买你喜欢的颜色嘛，好不好？」
说是撒娇也好，说是耍赖也好。
相叶那一刻的语气无限放大了他的感官，让他不自觉地沉浸在那声带着鼻音的“翔君”里，微微上扬的尾音直接戳到了他的心脏，回过神发现自己已经笑着答应了他。
那个人得逞之后，黑漆漆的眼睛变得很亮，里面盛满了笑意。
而他不知道自己心跳到了多少，甚至不用手去摸就知道，耳根烫得发胀。
正因为如此，他无法想象那时不时展现出一片纯真的相叶，如果知道自己一开始接近他的目的并不单纯会怎么想。
事实上，他因为学业压力过大而和那些狐朋狗友之间把无聊的勾当当消遣的游戏早该结束。
他想，相叶雅纪就是他该结束这一切的对象了。
和他在一起。
只能是他。
只是，他并不知道那天野营的人里有知道这件事的人，八成是谁传了出去。
想着第二天就找个借口拔营去其他营地的樱井，没想到相叶会在一早说去拍照之后就走得无影无踪。
他一直等到了午饭时间才觉得不对劲，再拨电话的时候已经打不通。
找遍了整个营地，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最后去看了警备处的监控录像，才发现相叶一早就已经乘车离开。
“你不走的话你再坐一会儿，我们要先走了。”
樱井从记忆里回过神，看着比记忆里更消瘦的脸，“什么？”
相叶没理他，站起来跟工作人员打了招呼就准备离开。
樱井这时才反应过来相叶是要走，站起来跟一脸笑意的工作人员说之后联系便追了上去。
一前一后上了车，相叶想着现在起码是半个合作对象，也不能太过头，于是开口问他要送他回哪里。
“……回公司吧，谢谢。”
樱井说完刚要报地址，池上先一步回答他说知道地址，请他系好安全带。
于是樱井也不再客气，系好了安全带。
救助站的位置其实离樱井公司还挺远的，按照路线会先经过相叶家。
池上没有多想，他看两个人都很累的样子，把车开得缓了一点。
“抱歉，我最近太累了，刚才有些走神。”樱井说。
“没关系。”相叶说完闭上眼睛，“累就睡一会儿。”
“嗯。”
樱井想，他是不舍得睡的。
因为已经太久没有看到相叶了，自从他得知那家做动物食品公司的老板叫相叶雅纪的时候，他就没一天好好休息过。
一个不曾接触过的领域，要一下子吃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整夜整夜的不睡觉看资料，有一段时间的白天甚至感觉自己神经衰弱了。
微微侧过身体，头轻轻靠着车窗玻璃。
一开始眯着眼睛看他，最后还是因为实在太累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梦见什么惊醒，樱井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车里，相叶也还在另一边睡着，缓过神微微松了口气。
“不好意思，”他轻轻对池上说，“能不能把空调关小一些？”
池上立刻按着电子屏调高了温度，“您是觉得冷吗？现在呢？”
樱井点头，“还是很冷。”
“那我先把空调关了吧。”池上说着关掉了空调。
“谢谢。”樱井说着，调整了一下坐姿。
空调关上之后没多久，车内温度就高了不少，硬生生把相叶给热醒了。
“空调坏了吗？”他看一眼仍在睡的樱井，低声问。
“樱井先生说他冷。”
“冷？”相叶想着，我都已经出汗了，怎么会冷。
“一会儿您先下车，我把樱井先生送回公司。”池上说。
“不，先把他送回公司，我不急。”并不想让樱井知道他住哪里，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好的。”
一路到樱井公司楼下，相叶已经快热晕，而那个靠着车窗睡着的人仿佛毫无知觉。
直到池上下车把他叫醒。
樱井眨眨眼睛，看着相叶说着谢谢，那就先告辞之后再联络便松开安全带下了车。
相叶点点头以示礼貌，在池上修正导航路线的时候，从车窗看他走上公司门口的台阶。
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想说有什么好看正要收回视线，那个人突然在台阶上趔趄了一下，姿势极其不雅的摔下了台阶。
这一摔把相叶看傻了，车子已经发动，他下意识就喊，“等一下！”
池上立刻踩了刹车，车往前猛地一冲停了下来。
相叶伸手挡了挡自己的头又很快放下，看他摔着没动，松开安全带下车往台阶上走。
“没事吧？”
几步就走到了樱井跟前，但樱井仿佛没有回过神，仰起头朝他看了半天。
相叶又问了一声伸手去扶他，樱井抿紧了嘴唇，在相叶抱住他胳膊想要拉他起来的时候，头往后仰了仰，“看不清……”
“喂！”相叶看他要往后倒，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很烫。
身体的温度很高。
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相叶扭头对跑过来的池上说，“帮忙，送他去小衫家。”
22.
小衫家，是相叶一位朋友开的私人诊所，小衫诊所。
本来相叶是通过动物救助认识的动物诊所的院长，后来又通过院长认识了小衫。
车一路开到医院，相叶把人扶到诊室门口，让他先坐着，然后自己去楼上找人。
没多久，樱井便看到相叶跟一个男人边谈笑边朝他走了过来。
小衫看了看护士给他测完的体温计，“去验个血吧，想吐吗？手上是怎么回事？”
“刚才在台阶上摔了一跤。”相叶说完看他手握得很紧，低头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
“冷…”樱井想去抓他手腕，手伸出去一半又缩回来，“没事，有点冷。”
就在他说完的时候，相叶看见池上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
两步迎上去，从他手里接过放在车上的薄外套，轻轻罩在他肩头，“穿着。”
“谢谢。”樱井抓紧身上的外套，把自己尽可能的裹起来。
相叶嗯了一声一侧头，就看见小衫在一边笑得若有所思的样子。
“你在想什么……刚刚我们在谈生意，回去路上他突然发烧了。”相叶拍拍他的手臂阻止了他的窃笑，“接下来麻烦你啦。”
“喔~行呗，你说什么都行。”小衫扬扬下巴，挥手往楼上走，“一会儿检查完让护士把单子带给我。”
还好只是普通的发烧，还是太过劳累的缘故，但度数有些高，医生开了药让樱井挂水。
因为是熟人，所以给了一个单独的空病房，让他躺着休息，还有被子可以盖这样也更暖和一些。
樱井始终拽着相叶的外套不肯松手，相叶试了几次想要拔出来都没成功，也就没有强求。
“不好意思……”樱井翻身看着正在调节点滴速度的相叶，“你今天也很累了，早些回家吧，我挂完可以自己回去。”
相叶朝他看了一眼没接话，池上左右看看，低声问，“我可以留下送樱井先生回去，相叶先生你想自己开车还是叫车回去？”
“嗯。”相叶像是无意识的呢喃了一声，对池上说，“你出来一下。”
“改天我……”樱井还没说完，两人已经都走了出去，
走了啊。
樱井看着点滴，指尖搓了搓身上的外套。
至少，没有视而不见把他丢在台阶上。
他微微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不是他想装虚弱，而是真的眼花，闭上眼睛舒服一些。
脑海中全是乱七八糟的影像。
有以前念书的，有跟其他人乱混的，有学校记不清名字的老师，还有——
很多相叶雅纪。
病房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樱井的大脑已经被各种信息充斥得疲惫不堪。
他忍不住紧皱起眉，试图看清走进来的人。
“是不是头疼。”相叶问，“忍一下吧，发烧就是这样的。”
没有回去吗。
不是说要回去吗。
樱井直愣愣的看着他，把相叶看得浑身不自在。
显然让池上留下对他来说是更好的选择，但总有些说不过去。
以樱井的背景头衔，留池上下来照顾也不对等，怕被人说怠慢。
把刚刚去超市买的冰宝贴还有香薰片拆开，把冰宝贴轻轻贴在他额头，香薰片拆开放在窗口。
病房里的空气很快被花香占满变得轻松起来。
不知不觉中，樱井的大脑和身体都缓缓舒展开，他看着坐在窗边小沙发上的男人，最终敌不过睡意，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是由于食物的香味。
樱井看了看自己的手才发现水已经挂完了，擦伤的伤口也好好处理过，涂上了碘酒。
“饿吗？准备了两份。”相叶抬了抬手里的盒饭。
“要。”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得吃一点补充体力，“麻烦了。”
没有任何矫情，樱井从相叶手里接过饭盒，自己低头扒着饭，模样看着有点委屈。
别开视线，等他吃完相叶跟小衫打了招呼，被损了一通又叫了车把樱井送回家。
“一个人可以吗？”相叶看他穿着自己的外套，一步一步，慢吞吞的上楼梯，像是怕摔一般走得特别慢。
算了。
他想。
都已经做到这种地步了，送佛送上西吧。
他让司机先走，自己也跟着下了车几步追上去，“扶着我走。”
“谢谢。”
樱井的手用力搭住相叶的肩膀，借力往公寓走。
搭电梯上到顶层，按下指纹打开门，相叶本想差不多该走了，但樱井一直靠在他身上，他蹬掉自己的鞋子，想把他放到沙发上，樱井却突然松开了手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我先走了。”相叶说着却发现往厨房走的人仿佛没听见，脚步都没停。
等他倒完水出来，相叶仍然站在客厅没挪过位置。
樱井把杯子递给他，低声道，“不好意思，劳烦你。”
接过杯子喝下几口，相叶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背包上，那只背包看起来有些眼熟。
像是之前野营的那只。
但这又怎么可能。
相叶自嘲的摇了摇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现在我们也算半个合作关系，总不能让你摔在路上不管不顾，明天……最迟后天我会让法务把合约准备好送过来给你，如果有什么意见也可以再谈。”
不管之前怎么样，现在是现在。
感情是感情，生意是生意。
无奈是有一点，但感情债如果能从生意上讨回来一些，也不算是太差的回本。
[9回]
19.
利治集团是很多快餐连锁店食材的供应商，在业内有相当好的口碑。
而田食是利治旗下的公司，本来主攻甜品原料供应，之后又开拓市场打算做宠物食品供应商。
在相叶几次调研和突击的情况下，对方特地收购的工厂和仓库都没有意外情况，完全按照规范流程冷藏储存加工。
几次三番，相叶终于松口让采购去跟对方谈，暂时只替换猫粮猫罐头，狗粮狗罐头他还是打算用原来的供应商，然后必须在他自己的工厂加工，几次三番在谈得差不多时，对方主动约他打高尔夫。
其实相叶对这些社交有些腻味，有这个钱不如去资助流浪动物救助站，但是没办法，这种事情总是避免不了。
周末一大早，相叶到球场的时候对方已经有人在。
除了樱井翔外，还有两位看上去年长一些的男人在那里挥杆，边挥杆边随意的聊着天。
相叶往休息区走的时候，樱井翔就看见了他，当然还有跟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助理。
简单的打了个招呼，就站在一边做热身，背过身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
“对年轻人来说，时间是有些早了吧。”
突然传来的声音让相叶意识到有人，他有些匆忙的转过头，就看见刚才那两位挥杆的其中一位已经走到了他身后。
“是有些早，”相叶并不清楚对方是谁，诚实的点了点头，擦擦眼睛笑了，“但是难得运动一下也很不错。”
年长的男人笑起来，“不错。”
相叶刚在想什么东西不错，樱井就已经走到了他们边上。
“今天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利治集团，”樱井朝身边的人看了看，“毕竟是第一次合作，也是第一次尝试做动物食品，集团公司也想了解一下合作对象。”
这倒是很常见的操作。
相叶看着樱井，樱井随即介绍了身边的人，“这位是利治的董事长，樱井俊。”
看他楞了一下，樱井又接着补充了一句，“没错，是家父。”
“刚才失礼了。”相叶略微拘谨了一点，“您好，我是相叶雅纪。”
“听说你们毕业于同一所大学。”樱井爸爸说完没等相叶点头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走，打一场？”
相叶示意池上不用跟着，礼貌的跟着对方走。
而樱井也被自己父亲阻止，留在了休息区等候。
这一场球，时间控制得很好，边打边聊，直接到了中午吃饭时间。
樱井看到他们坐着车回来下意识就想把手里的毛巾递给相叶，走在边上的池上立刻上前比他快了一步，“相叶先生。”
他说着接过了他的球包，顺手把毛巾递给他。
樱井默默看着，把手里的毛巾递给自己父亲。
看他们交流的状态，似乎情况不错，于是樱井尝试开口，“已经准备好了午餐，相叶先生赏光一起吃个饭再回去吧。”
“那就谢谢了。”相叶擦着汗，忍不住道，“董事长不介意的话，我先去换身衣服。”
“当然。”樱井爸爸笑得有些开心，“快去吧。”
去了利治旗下的餐厅，席间樱井才知道自己父亲这么高兴是因为相叶球打得很好。
当然也不止这些，自己父亲对子女下属要求都很严格，他到是很少这样坦率的夸人。
“翔君他离接班人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这次他说想做动物食品，我觉得市场前景也不错，但毕竟对利治来说是新领域，要做就要做好，”樱井爸爸说着又拿起酒杯，相叶赶紧比他先一步拿起来，轻轻与他碰杯，“要请相叶君以后多帮助翔君了。”
“不敢不敢，樱井君也很厉害，工作做得很细致，谁帮谁都不好说。”相叶说着喝完了杯子里的酒。
听见他说起自己，樱井心里忍不住一动，跟着举起杯子，“那以后就请多关照了。”
相叶朝他看过去，把杯子里的酒重新满上，随口说着，“嗯，彼此彼此，也请樱井君多关照。”
“只是……”放下杯子，相叶像是很随意的把自己内心最大的疑问说了出来，“既然田食自己已经收购了工厂和仓库，又有原料资源，为什么不考虑自己的品牌？”
“现在的宠物食品市场份额不大，新品牌顾客未必愿意接受，如果要让顾客接受势必要提高宣传成本，需要大量时间。”樱井直白的说着，“风险过高，公司发展初期并不合适，也没这个打算。”
相叶刚想说什么樱井突然话锋一转，“所以我很佩服相叶君，可以在八年时间凭自己的努力做到这样的效应。”
略一皱眉，相叶很快又恢复了姿态，“也不是凭我一个人，期间自然也是受到不少帮助。”
又聊了一阵，午餐过后，樱井父亲先行离开。
相叶自觉跟樱井无话可说，摸出手机看了看，表示下午跟流浪动物救助站约好了要去帮忙打算离席。
怎知樱井说下午没事想要一起去了解一下，或许也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这让相叶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毕竟如果能多一点帮助总是好的。
他想着，不管这个人是谁。
20.
樱井让自己的司机先回去，他搭相叶的车去了救助站。
上车后不久，相叶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樱井先生”就在后座闭上了眼睛。
一大早起床本来也比较累，中午又喝了一点酒，这让相叶真的很快睡了过去。
被池上叫醒的时候，发现樱井也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好几次差点摔你身上，然后干脆调整姿势让自己靠着玻璃。”池上指了指樱井，轻轻跟相叶说着。
看着那个丝毫没变的睡姿，相叶抿抿嘴唇，一把抓过放在车后座的帽子关上车门，“去叫醒他。”
池上默默看他一眼，心想你这么大力关车门，恐怕是人都该醒了。
果然没几秒，池上才刚走到另一边车门，门就打开了，樱井动作略微有些迟缓的下了车，“不好意思，久等。”
“没事的樱井先生，我们刚刚到。”看相叶没打算接话，池上虽觉得奇怪但出于礼貌还是接了一句，“我先去停车。”
相叶正了正帽子，“走吧。”
樱井意识到相叶在跟他说话，跟紧了脚步，“来了。”
到了救助站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动物的生存环境这么差，而相叶跟工作人员熟络的打了招呼，毫不犹豫的钻进去顺利牵出两条狗。
“今天说好了要剪毛修毛。”工作人员说着从相叶手里牵走一条，边走边看着被狗拉着小跑走在他们前面的相叶，“相叶先生很厉害呢，总是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让动物对他失去防备。”
“是啊，他一直都很厉害。”樱井看着前面小跑的背影有些怔怔的，“是流浪动物的天使君。”
工作人员忍不住笑起来，“天使君啊。”
回过神的樱井发现自己说了什么，表情像是有些尴尬，“啊，是的，大学里大家都这么叫。”
工作人员看着前面帅气的背影小声说，“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在剪毛桌上，樱井彻底明白了工作人员说的相叶很厉害意味着什么。
他可以很快安抚动物的情绪，在小动物不配合的时候也始终保持温和的口气和它们聊天。
是不是有点疼。
是不是有点难受。
没事喔没事喔。
看，我抱着你好不好。
这让樱井突然想到曾经他们坐在一起吃饭时，相叶带来的那只小猫。
那时候的相叶也是这样的神态，很宠溺很温柔的逗它玩，明明幼稚的不行，但在他身上看起来自然又亲近。
“帮我托住它的下巴。”相叶说。
樱井的意识还停留在自己的回想中，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握住相叶的下巴轻轻抬起，“这样？”
相叶握着推子楞住了，朝他瞥了一眼，又因为有其他人在场，只能点了下头，“是的。”
周围工作人员的笑声让樱井意识到什么，赶忙缩回了手，低声飞速的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相叶看上去并没有在意，而是示意他托好狗狗的下巴。
第一次难免有些不顺手，樱井感觉自己使出浑身解数才让狗狗稍微听话一些。
相叶就不一样了，推子在他手里行云流水，很快就帮狗狗把毛剃得干净整齐。
“可以了。”相叶松了一口气微微笑起来。
“不愧是，流浪动物的天使君。”工作人员说道。
相叶脸上一抽，直直朝樱井瞪过去，樱井接触到他的视线一时不知道怎么解释，边上的工作人员到是笑了。
“刚刚樱井先生说的，大学里别人这么称呼您。”
“那是瞎叫的。”相叶一把抱起狗，强行转移话题，“香波够吗？”
“够，前两天刚买了一些。”工作人员说着走到水池边上指了指粉色的瓶子，“这个。”
接下来的事情樱井只能站在一边看着，那只狗又是乱甩水，又是想往窗外跳。
相叶为了安抚它，干脆伸手抱住它，为此弄脏了衣服，还被甩得一头一脸的水。
没有怨言，只是凑在狗边上，陪它看着窗外，小声的在它耳边嘀嘀咕咕说着话，好像那只狗真的能听懂一样。
樱井看着相叶的背影，然后发现那只狗，奇迹般的回到了水池里。
相叶摸着它的脑袋，笑着说好乖喔，又继续给他洗完。
拿过大毛巾，帮着擦干，又在相叶的叮嘱下仔细的帮忙吹风。
那只脏兮兮的狗，在相叶手里焕然一新，连神态似乎都充满了快乐的味道。
相叶看着在跟狗玩的樱井，扭头跟工作人员说，“这位樱井先生愿意资助救助站。”
工作人员一下子高兴起来，上前握住樱井的手，“谢谢谢谢，我替它们谢谢您。”
被对方单纯热切的眼神感染，樱井赶忙说道，“应该的，毕竟也是社会义务和企业责任，是应该做的。”
相叶帮第二只狗狗剃毛的时候，樱井和工作人员商量了一下捐赠事宜。
可以是粮食，日用品，当然也可以是钱。
樱井之前捐赠过学校，做这些自然也得心应手，初步达成意向之后就认真站在一边看相叶剃毛。
“来帮忙。”相叶抬了抬下巴，樱井会意托住狗狗的下巴帮忙固定。
“好了喔，马上就好了再忍一忍。”他轻声哄小孩一般说着，手下不停，没多久狗狗的毛就被剃干净，又是一阵冲洗。
“啊……等一下，到极限了……”相叶用力皱起眉，洗到一半似是终于忍不住，潮湿的手都顾不上擦就托住自己的腰走到一边，对站在旁边的樱井说，“你去帮下忙。”
[9回]
16.
第二天中午才去的公司，去的时候池上正打算吃给自己定了工作餐，还没打开盖子就感觉视线所及略过一片阴影。
“想吃？”因为对方的眼神过于直白，池上开口问道。
相叶诚实的点头，“真好呢，还有炸鸡。”
“给您。”池上微微笑了笑把便当递给他。
相叶伸手接过便当笑，“这不太好吧，那你吃什么？”
池上眨眨眼睛，从抽屉里拿出另一份便当，“吃这个。”
相叶一脑门问号看着他，他忍不住笑了，“我很清楚您出门时间，这个时间出门您是不会好好吃饭的，多半在家喝了牛奶就出门了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一嘴牛奶味。
池上摆了摆手，作出有些厌烦他十万个为什么的样子。
“便当是给您订的，快吃吧，昨天吩咐的材料小爱花了一上午已经整理好，我标注完重点再给您拿进来。”
“喔——真厉害呢~小熏。”
“……”池上看着他，最终只是笑，“是呢~相叶先生。”
相叶哼了一声心情很好的拿着便当进了办公室。
下午看完材料后，相叶临时召集采购和企划开了一个会，会后让采购联系了田食要求约时间去他们工厂实地调研。
工厂的调研，相叶向来会以普通员工的身份跟着去，反正对方仓库工厂并不认识自己。
所以对方在确定人数时，也只是报了采购人员4人。
调研当天天比较热，相叶在一一看完生产线、流水线、包装线等等之后走出了工厂又去了仓库，看了一圈仓库卫生和冷冻条件，还有原材料的新鲜度保质期等等。
他刚刚摘下口罩扔进垃圾箱，擦了擦鼻子上的汗，抬头就看见等在外面的樱井翔。
“这是我们集团公司生产的汽水，不嫌弃的话，请。”樱井把箱子里的汽水打开送到他们手里，自然也给了相叶。
相叶也没拒绝，接过之后道了谢。
“请问这位是？”相叶身边的采购看着樱井翔问道。
“这是我们公司的销售总监。”对面的销售微微笑起来。
樱井从口袋里拿出名片夹，将名片一一递给他们，“我是樱井翔，请多关照。”
相叶这边也纷纷拿出名片，轮到相叶的时候说了一句不好意思今天没带给混了过去。
池上朝相叶看了一眼，却没多说，对方很快提出去会议室里坐一坐，却被相叶这边以还有事要回公司为由拒绝。
这都是之前在公司商量好的，之前每次调研也都是如此，这次也不例外。
樱井看着相叶，见他喝完了汽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客套的表示下次去公司谈也行。
回到公司，相叶在沙发上坐下，池上进来的时候端着咖啡。
“你觉得田食如何。”
“首先田食是利治食品投资的子公司，利治是他们的大股东，资金比较安全，其次利治食品是做餐饮连锁供应商，在食物安全方面比较有经验，田食作为子公司应该也不会太差，今天去他们原材料仓库实地看了工序都比较正规，关于宠物食品原材料的证书也比较齐全，田食为了做动物食品特地收购了这家有生产储存资质的工厂，最后一点，他们的价格有明显优势，所以我觉得……”池上顿了顿，朝相叶看了一眼，“我认为可以考虑。”
“嗯。”相叶应了一声，喝了一口咖啡。
池上推了推眼镜，“是什么让您在犹豫吗。”
相叶微微笑了笑，神色看上去有些微妙，“可是之前的供应商合作的一直比较顺畅。”
“在商言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而且他们的合约快到期了，两次价格商谈的空间也并不是很大。”池上说完觉得自己说的有些过，微微低头，“抱歉，我说的有些直接。”
“不，你说的挺对的。”相叶放下咖啡，“你先出去吧，我再考虑下。”
池上说的都是对的。
相叶一口一口喝着手里的咖啡，直到见底。
如果他犹豫的理由只有樱井翔，那确实是他的不对。
可是，这唯一的理由就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坎儿。
能不能跨和对不对，并不矛盾。
17.
幸好相处时间很短暂，没有付出太多的感情。
可明明是这么短，却让他这么厌恶。
这份厌恶不光是对樱井翔，甚至是对他自己。
躺在床上，相叶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有些难以入睡。
而现在，他又开始厌恶无法摒弃杂念好好以公司立场作出决断的自己。
竟然，还是因为樱井翔。
真是，阴魂不散。
18.
在装修房子的时候，樱井给自己的客厅规划了吧台，预留了钢琴位。
朋友一直说他浪费空间，他却一味坚持。
他的坚持是对的。
从冰箱里拿出一些冰块，提着冰桶到吧台，给自己倒上一杯威士忌。
——如果我早知道你做了这种混账事根本不会答应你去见他，你这个混蛋。
那天他们在下班之后去喝了酒，他告诉二宫相叶没有接他电话，还把他的手机号加入了黑名单。
二宫又问了他一次，到底是为什么。
这些年，并不是第一次问，甚至相叶离开学校的时候，二宫第一时间就来问过他。
任谁都能看出这一反常态的操作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但是樱井什么都不愿意说。
或许是那天真的喝太多了，或许是因为相叶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视线里。
他终于把压在心底的秘密说了出来。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二宫当场就翻了脸。
酒泼了他一身，蹬着眼睛留下那句话就走了，甚至请了两个礼拜年假，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没了办法，只能通过各种关系去找能见相叶雅纪的机会。
说来也是巧合，他们要做包装设计，而他刚好想起来之前在车友会聚餐认识的一个朋友是设计师，设计的一部分作品会放在网上，于是他联络了对方，在对方发来的案例里看见了相叶公司的名字。
一切都很顺利，他再一次见到了相叶。
相叶只是在一开始有些诧异，之后看他的眼神很平静。
或者说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存在，整个饭局都能精妙的避开跟他单独的对话。
这样的局面，让他忍不住想到了他跟着二宫，和相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甚至相像到，两次见面都是他的预谋，而对相叶来说，两次见面都是意外。
短短半小时，已经喝掉了大半瓶威士忌。
他喝得很冷静，他以为他在发呆，但回过神才发现脑中全是相叶雅纪的事情。
他变得比以前更成熟了。
他脸颊的轮廓还是这么好看。
从前他笑起来有些腼腆，现在笑起来很坦然。
他似乎变得比从前更快乐了。
樱井记得最后一次见他，什么都没来得及解释。
毕业式明明是春天，却这么冷。
那个人转身离开的背影这么纤细，好像风一吹就会不见。
然后，那个人就真的不见了。
而他，直到现在，还是觉得这么冷。
那份春天的寒冷像是被相叶带来的寒风刻在了骨子里。
在他被相叶镇住，丢失去解释清楚的魄力的时候，就再没热起来过。
因为他丢失了能让他燃烧的那团火。
只是，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会在之后十年如一日的愧疚麻木。
那个时候，他只想对他说：
——不要哭。
虽然，他的眼睛，明明是干的。
[9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