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想要一点不一样的。

冒着大雨来到酒吧的樱井接过服务生递来的毛巾，擦着头发喝着酒，趴在栏杆上朝下面看着。

那天也是在同样的位置，那个人像是在考验他的耐心一般从容的迈着步子，挤进舞池里扭动着腰摆着胯，明明是这么简单的动作，他做起来却非同一般的性感。

既冷漠又性感。

这个男人身上藏着深刻的矛盾，让自己无法从一个角度片面的去看懂他。

 

不是的。

实际上他也没想让自己看懂。

那个在酒会上谦逊礼貌的他，和跟他上床时一夜放纵的他。

都是他。

 

又都不是他。

 

不知不觉中，樱井已经走到了舞池边。

明明已经要了包房却还是在吧台坐下来的樱井又要了两杯威士忌加冰，一口一杯往嘴里倒得飞快。

身体里像是爆炸一般飞快的热起来，但身体的表面还是冰冷的。

这种内外不同的温差让他有些难受，于是他又喝了几杯。

舔了舔被酒杯外面的水珠弄湿的手指，口腔的温度很高，但嘴唇碰到的手指却是冷的。

他放下酒杯，走进了舞池里。

震耳欲聋的音乐会让人心跳加速，而心跳加速会让人产生很多错觉。

这种错觉就好像是……樱井笑起来。

 

脸色苍白，全身湿透的男人站在他面前。

他跟着节奏摇晃着身体，想着这样的错觉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想着原来自己的酒量如此不济，竟然被一瓶威士忌就灌到出现幻觉。

朝那个方向走近了两步，完全没意识到周围的人都纷纷避开了全身湿透站在舞池里一动不动的男人。

镭射灯不停的跳跃着，闪烁着妖冶的光。

樱井笑着，握住他冰凉的手腕在舞池里摇晃着。

 

“这位先生，他是您的朋友吗？”边上的服务生突然靠过来在樱井耳边大声喊道。

“什么？”樱井松开他的手，大喊着回复他。

“我说，这位先生是您的朋友吗？”服务生边说边指了指樱井刚才握着手腕的方向，“我们这边有客人投诉，能不能请您先带他离开舞池，我们可以提供毛巾。”

 

醉了？幻觉？

怎么可能。

这个男人，身上穿的是他几小时前在阳台拉下的那件西装。

 

樱井道了歉抓着一言不发的男人走出了舞池，走着走着，回到了楼上的包间。

把门打开，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浴巾，在相叶转身的一刻朝他抛过去。

“擦干了就回去吧。”樱井看了看手表，点燃了一支烟，“时间不早了。”

虽然他根本不明白，在结束酒会本应该陪着女伴的相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现在他也没有耐性去想明白。

 

手里抓着浴巾的男人低头看了看，把浴巾随手放在一边，抬手脱下了西装外套朝他递过来。

“你忘记了外套。”相叶的视线顺着自己伸出去的手指一点点往上对上樱井的眼睛，“我拿来还你。”

樱井看了看还在滴水显然已经报废了的西装外套，又看向面色苍白的相叶。

湿透的头发贴着他的脸颊，水珠不断的落下来，眼睛因为雨水浸入隐隐发红。

 

“不能穿了。”他没有伸手去接，相叶便固执的一直抬着手。

跟自己说了一万遍冷静，他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只不过误打误撞有点身体上的关系，不要把这件事想得很重要……

那……既然如此，既然不重要。

 

樱井朝他微微笑起来，伸手接过外套随手放在一边，走到沙发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下几口。

“其实改天让人送或者通知我来取就好，还特地麻烦相叶先生专程送过来，真是……太感……”

“今天不请我喝一杯吗。”相叶截断了他的话头，站在原地低头看着他。

“……”

 

脑中有不下一百种想法奔腾而过，但舌尖顶着嘴唇的缝隙迟迟开不了口。

他仰起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相叶，湿漉漉的面孔让他的五官看上去更立体，一片漆黑的眸子，倒映着他的影子。

 

 

17.

“抱歉，是该请你喝一杯。”樱井拿过边上的空杯，加了一些冰块，取过威士忌缓缓倒了一个杯底。

非常绅士的，喝一杯的倒法。

捏着杯子，微微坐起身朝他递过去。

他本以为相叶会隔着矮桌接过去，却没想到相叶朝他走了过来，绕过摆放酒杯酒瓶的桌子，站在他面前接过了酒杯。

 

他的小腿几乎已经贴着樱井的膝盖，樱井下意识的朝后坐了坐，仰起头看着逆光站在他面前的人将酒杯放到唇边。

他仰起头，脖颈的线条一览无遗，像是心形一般的喉结微微滚动。

樱井想到这个人在吞咽口水时，他贴着他的脖子感受着喉结轻蹭着他的脸颊，他的脉搏在他齿间跳动着，他张嘴咬着那片脆弱，仿佛一口下去就会结束他鲜活的生命。

 

不。

他在想些什么。

这不像他，他不是那种会因为身体上的关系纠缠不休欲罢不能的人。

他明明就。

 

不过是片刻的失神，相叶已经弯腰朝他靠过来。

他一愣，却因为逆着光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被深深吻住，下意识张嘴呼吸的瞬间酒就从对方嘴里灌了进来。

被口腔焐热的威士忌和冰凉的嘴唇微妙的反差。

 

樱井紧皱着眉，抬手推他却被他将手腕握得死紧，他的两只膝盖陆续跪上沙发，双腿分开在他的腿两侧，强势的的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很快，他腿上与相叶臀部接触的部分就因为全身湿透的相叶湿了一片。

相互追逐着舌尖的口腔内的威士忌早就被吸干了，鼻间的空气都带着酒精微微刺激的味道。

吻着吻着，身体间的距离就变得越来越近，很多近乎本能的反应根本无法掩盖。

微微分开的嘴唇拉扯出暧昧的银丝，樱井垂眸看了一眼他被咬的通红的嘴唇。

 

相叶松开钳制着他的手，松开自己的皮带拉下拉链，在樱井的注视下伸手拉开他的西裤拉链，手探进去。

从矮桌下面的抽屉里拿出安全套，咬开替他戴上。

看着樱井的眼眸逐渐深邃不再清明，看他慢慢被欲望侵蚀，看他眼角染上一片淡淡的樱色。

相叶抓过刚才搁在一边的浴巾，将他们的下半身围住遮盖。

 

膝盖跪在樱井大腿两侧的沙发上，双手搭住樱井的肩膀，半退下自己的裤子，身体微微抬起。

白色的浴巾下，肢体暧昧的蠕动着。

有些滑腻的下体无法顺利对准干涩的甬道。

“帮我一下。”

樱井显然是听见了相叶的求助，但他却没有任何动作。

相叶咬了咬嘴唇，松开一只手扶住樱井在他股沟滑动的欲望，硬是将他一点点送入体内。

 

“呃…”

安全套上的润滑剂显然不太够，坐到一半的相叶卡在了中间，大腿开始发酸。

他的眼底浮起一层水光，轻轻吸着鼻子张开嘴呼吸。

果然有点勉强。

他吐出一丝呻吟，试图抬起身体，却突然被一双手按住腰用力的往下压。

 

“不……啊啊——”

被猛地一插到底，眼底的水光直接从眼眶里滚落出来，相叶整个人软倒在樱井身上剧烈的大口呼吸着。

“动不了了吗。”樱井感受着他胸膛激烈的起伏，伴随着下体同样频率的收缩。

相叶听见他的话，双手牢牢抓着他的肩膀抬起臀部试图动起来。

但不过几个回合就败下阵来。

连日来的疲累，刚刚淋得那场雨……他低着头咬着嘴唇不死心的缓缓扭动着腰。

 

该死的倔强。

明明已经动不了了。

某些人似乎忘记了是谁在对方一开始求助却没有给他响应。

樱井一手扣住他湿润的脸在他抬头的瞬间迎上去吻上他的嘴唇，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腰朝上挺动了起来。

将他从唇间泄出的呻吟全都咽进自己身体里。

 

湿透了。

什么都湿透了。

衣服，身体，心。

别问了，什么都别问。

 

他们看似衣衫整齐，但白色浴巾下愈演愈烈的活塞运动不言而喻。

被激烈的进入，被牢牢嵌进身体里的拥抱。

樱井的双手从他的腋下穿过抱着他的背脊，隔着湿透的衬衫摸着他的蝴蝶骨，咬住他敞开的领口里那片脆弱的皮肤，手往下探入白色的浴巾里揉着接纳他的挺翘臀部，甚至来回抚摸着他们交合的部位。

 

他咬牙忍耐的呻吟在他恶意的顶撞下渐渐拔高，故意掐住他爆发的通道看他痛苦的扭动着腰却无法逃离，他啃咬他的锁骨在高潮时咬上他早就通红的耳朵低喘着松开手，跟他一起低喘着射出来。

舔掉他低落下巴的咸涩，顺着下巴一路舔到黑漆漆的眼睛。

那里面，痛苦的欢愉如此深刻。

 

讲不出什么理由。

但，他明明就。

 

对他有超出身体之外的感觉。

 

 

18.

樱井觉得，除却年轻时那点自我原则的叛逆之外，他一直活得相当克制。

这种克制追其本身，是源于他对很多东西的不屑。

比如在交谈时，同龄人总会谈起他们“夜夜笙歌”以及那些“男男女女”的事情，他面带微笑的看着那些穿着体面的人，想着这样只停留在谈轮性能力又或者是性数量的对话毫无营养。

他看他们的眼神像是在看一群没有思考能力的雄性动物，因为没有其他内容可聊，便用这些东西来标榜自己的“学识丰富”。

 

他的工作偶尔也会让他出差去洽谈一些案子，夜里形形色色的招待也不曾少过。

当然，他也没有当面拒绝，只是进来他房间的人都被他用钱打发走了。

他觉得，自控力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

所以，在酒吧包间里解开裤子抛却所有顾虑干一次这种事，怎么想都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然而，却是真实发生了，还不止干了一次。

直到相叶被他按倒在沙发上又干了一次，樱井停下动作掀开那条一直遮盖着他们交合部分的白色浴巾，站起来背对着他拉上仅仅是解开拉链就完成全部程序的裤子，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荒唐如此。

 

这一次，是他先走的。

与其说是走，不如说是逃。

他拿着那件湿透的西装外套，把相叶丢在那里仓皇逃离。

他不敢再多看一眼身后被他粗鲁碾压在沙发上的相叶。

一方面想着这是相叶先挑起的，另一方面又懊恼着为什么总是对着他失控。

 

无名火熄灭之后，愧疚来得铺天盖地。

 

回到家的樱井连灯都不开，整个人窝在沙发和茶几的角落里。

太差劲了。

这种逃避责任的想法。

再怎么样，也不该把他就这样一个人留在那里。

他的神色看上去那么寂寞。

他看上去欲言又止。

而他没问，也没给他任何诉说的机会。

就算不是喜欢，只是欣赏。

也未免过于冷漠。

 

“晚上要发的产品推广文案已经全部准备好了。”助理把资料递交给他，“产品主要优势在于纯天然，大大提高使用的安全性等方面，另外德叶医疗广告部的相叶先生正在二号电话线上等您。”

樱井本来很专注的在翻那些文案，刚要打开钢笔，听见后半句猛地抬起了头。

他本想对她说这种事情你怎么不早点说，但突然又想到上周发生的事，摸向电话的手迟疑了一拍。

“你先出去吧。”

 

樱井清了清嗓子等她退出办公室，深吸一口气才拿起电话，“不好意思，让您久等。”

“润滑剂的纯天然成分这样字面的推广震撼力不够。”

一句话就把樱井砸得晕头转向，他收拾着自己的情绪，把自己的模式切换到工作档，手指拨着那套文案，“那相叶先生的意思是……？”

“我有一个想法，需要你协助。”

那边井然有序的把自己的想法一条条整理说清楚，樱井握着笔边记录边在间隙敲着桌面，在他全部说完之后适当的规整一下又提出了一些问题，基本上就内容达到了共识。

真是大胆又直观的方法，如果选在合适的地方，宣传效果确实会非常好。

 

“我需要您帮忙设计那天要用到海报，当然文案也需要。”

“时间……？”

“我希望活动放在这个周末举行。”

“明白了，我会想办法的。”

“嗯，那就麻烦你了，樱井先生。”

“应该的。”

“……”

“……”

“那不打扰了，再见。”

 

樱井那声再见还没说出口，对方就先一步挂了电话。

感觉像是害怕听不见回答一般的急切。

电话里的嘟嘟声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惊醒般放下手里的电话。

 

还有五天。

方案最终定下来，德叶的市场部根据数据选择了人流较大的三个商场前和两个车站前，场地规划使用已经全部完成。

樱井一边想着不愧是大公司效率真是爆表，资源和人脉果然非同寻常，一边催设计尽快完成海报的设计。

几乎每三小时就会有一场简短的电话会议，再三沟通进度和话题的准确度。

又是一个连轴转的夜晚，樱井跟相叶确定了海报内容之后，送图给印刷厂，确认已经排上进度确认了打样才终于能在办公室里休息喘一口气。

 

抬头一看，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

但今天注定是不能睡了，他要在这里等印厂完工的电话。

办公室门被轻轻叩响，摊在椅子上的樱井勉强坐起身，就看见他的助理拿着一个纸袋进来。

“有人送来了咖啡。”助理将小信封放在纸袋边上，“老板您的黑眼圈已经很严重了，是不是让安达等着，等好了再通知您？”

“不用了，这个案子，我自己盯，你早点回家吧，打个车注意安全。”

助理朝他看了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鞠了躬退出了办公室。

 

樱井朝着小信封看了一会儿，顺手打开了午夜的广播电台。

稍微调低了音量，拨开了那个并没有封口的信封。

里面小小的卡片并没有什么内容，只有印在卡片上咖啡店里的宣传语和一个落款。

「来自相叶雅纪先生」

他知道这家咖啡馆，最近非常火，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可以让店家打印卡片连同咖啡一起外送，跟送花一样。

 

“请问，送到XXX的咖啡是什么时候定的？”

拨通咖啡馆电话的樱井仍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代表什么，对方说着请让我查看一下便放下了电话。

等待的这半分钟里，他听着对面咖啡机运作的声音陷入迷茫。

“好的，谢谢。”

得到就在一小时前的答案之后樱井道了谢刚要挂断，对面的服务员突然笑了起来。

 

樱井把纸袋里的咖啡拿出来，温的豆奶拿铁。

喝下一口，听着电台主持人用温柔细腻的嗓音读着小故事。

 

「这位先生我有印象喔，我们还有为这位先生特地调整过落款格式。」

「嗯？」

「一般格式是来自您的OO，某某先生女士这样，可以填写朋友、伙伴或者其他内容，我跟他确认的时候说了来自您的朋友相叶雅纪先生这样可以吗，他说不是朋友，后来询问我们能否把那个部分去掉。」

「本来他提出不署名，但是我们提醒他食物一类的东西如果不署名，收到的人可能不敢随意品尝。」

或许是夜晚客人比白天少一些吧，对面的服务员笑着跟他讲了很多才挂了电话。

 

手心被咖啡纸杯的温度一点点捂热，每一口流进食管的液体都带着温润的暖意流向四肢百骸。

感到累吗。

当然还是累的。

但是，这个时候你突然发现。

这个夜晚，有一个人知道你一定会盯案子盯到早上。

他在你最困顿疲倦的时候，给你送来一杯咖啡。

让你知道，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个人也在同样的夜里陪你睁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