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杀了我吧，小翔，现在就开枪。」

不，不可以。

「我本来就是个该死的人。」

别对我使用什么心理暗示，我不会被你动摇。

「杀一个犯罪的人会让你变得轻松。」

我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我没有心理上的弱点，我不想杀你自然没人能杀得了你。

「动手吧，动手吧。」

包括你自己。

 

相叶，雅纪。

不要小看我。

 

“啊啊啊啊——”

樱井怒吼着摆脱了相叶的心理暗示，大汗淋漓的扭过头把冲进来的警卫全部拦在身后，大喊着别动保护现场。

「平井厅长畏罪自杀了，这里有监控。」他异常冷静的冲赶过来的小林说着，脑中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起一些记忆片段。

「……去把鉴识科的人叫来。」

 

猛地睁开眼睛。

樱井大口喘着气环顾着四周。

是自己的房间。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从这个梦里醒来。

那天，他差点就杀了相叶雅纪。

那天，他说完把鉴识科的人叫来就倒在了地上。

 

周围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个很像相叶的小孩，他把揣在口袋里仅剩糕点给了他，看他舔两口塞进嘴里。

他因为没有把外面打扫干净被罚那个小孩帮了他后来受冻发烧。

他后来被选中，在离开前画了一朵樱花给他，说这是他们的暗号，因为他担心信寄不到这里。

他以为自己是被领养，结果……那个小孩追出来让他快逃被打晕在地上，而他也被强制拖走。

他隐约觉得不太对，趁人不注意在丛林里跳了车。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一路滚下了山，或许是因为天黑他们没能找到他。

后来……后来他再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后来，他也渐渐忘记了他曾经有着一些不记得的记忆。

这个梦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绿色的毛线衣，正面有一只白色的兔子。

他笑起来有点可爱。

「拜托125不是名字啦……」

「小翔。」

那个小孩不是别人，就是相叶雅纪。

 

樱井看了看时间赶紧起床刷牙洗脸。

距离那个特大案件已经过去两年。

所有的调查取证都由新的指挥官带着队伍来处理，案件受到大众和媒体多方的关注，牵扯到的人数量庞大到超乎想象。

案件的恶劣程度也非同一般，民众的声讨持续不断，甚至自发在森林公园里建造了纪念碑来纪念那些无辜死去孩子，每天都有鲜花和各种孩子喜欢的礼物摆放在那里。

 

心理暗示，心理催眠，一时之间掀起网络热潮。

形形色色的专家分析着可能性、可行性，包括对如果有可行性那作为催眠者是不是有罪展开了一系列讨论。

那一年里，相叶的案子热度持续不退。

那一年里，界星堂医院院长在调查期间从医院顶层一跃而下，当场死亡。没有人同情，有的只是厌恶，甚至连葬礼都因为有民众去捣乱而潦草收场。

那一年里，为相叶求情的声音也越发激烈，民众一致认为相叶本身也是案件的受害者，而那些死掉的人根本是死有余辜，相叶本身并没有杀人。

 

相叶有罪，相叶又好像无罪。

相叶没有杀人，所有证据都可以证明。

樱井一直在意的“樱花”连环杀人案的死者都与孤儿院有关，而案件本身有各自的凶手早已结案，是樱井一直觉得凶手在板上钉钉的证据前不认罪说自己身体不受控制或者不记得特别奇怪，于是他认定这些杀人案背后一定有主谋。

虽然确实是有主谋。

后期调查中樱井发现那些凶手也并非完全无辜，有些是当时孤儿院的保安人员，有些是老师……

那些樱花标记，其实是相叶一次次在暗示他，他就在他身边。

可惜他失忆了，根本没记起来。

 

或许相叶也是希望有人来阻止他的吧。

樱井时常这么想。

如果他记得，他一定会想办法阻止相叶。

他留下樱花，应该也是希望自己能想起来，然后阻止他吧。

 

相叶最终被判无罪，但要入院接受精神治疗一年。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相叶小时候替樱井受罚，挨冻着凉，发烧之后肺就落下病根，一着凉就容易发烧。

医院里的人因为这起案件对他很照顾，正好趁着这时间把身体好好养一养。

而樱井也可以时不时的去医院探望，带一些他喜欢的东西，说一些他们彼此错过的人生。

 

一路畅通。

樱井提早一些到了医院门口。

半个小时后，那个男人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长裤出现在门口，看上去气色很不错。

樱井从车窗里朝他挥了挥手。

相叶朝他微笑，几步走过来拉开车门上了车。

 

“吃早饭了吗？”樱井把放在手套箱里的盒子递给相叶，“先吃块糕点吧。”

相叶接过盒子打开，指尖捏住一块凑到嘴边舔了舔，露出更为开心的笑颜，“好甜。”

把他全部动作纳入眼帘的樱井低头清了清嗓子，刚抬起头，一块糕点就凑到了嘴边。

“你也吃一块吧。”相叶边嚼边说着，“有桂花香。”

樱井就着他的手吃下一块，嚼了几下，“店家没骗我，很好吃。”

相叶笑了，又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太阳真好。”

 

没有人着急离开。

他们静静的在车里坐了一阵。

享受着隔着车窗照进来的阳光，还有秋天的微风。

 

“你逃走后没多久，他们就把剩下的孩子都处理掉了，因为担心东窗事发。”相叶闭着眼睛，感受着眼前一片红色，“我也是在那个时候逃出来的，他们以为我死了就把我丢在一边先去抓别的孩子，我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愧疚……而是希望你能知道完整的真相，在庭审的时候没说是担心你遭到舆论攻击。”

“嗯。”樱井伸手擦掉他嘴角的糖霜。

“那天其实……我一早就计划好如果要死，我也希望能死在你手里。”相叶感受到嘴角手指的温度，睁开眼睛侧头看向樱井，“只是我没想到你可以挣脱我的心理暗示，明明之前都没失败过……”

樱井伸手将相叶的手握紧，“相叶君。”

“嗯？”

“虽然有点晚，但是……我终于等到你。”

“……”

“事到如今，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

“其实我那时候一直以为你是女孩子。”

“你……”

“那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

“雅纪，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在一起。”

 

相叶看了看樱井紧握住他的手。

这家伙手心都出汗了。

 

“你不会害怕我吗？”相叶问。

“不会。”樱井答。

 

樱井翔，你认真想想在警局我们真的是分别之后第一次见面吗。

那个你迷路刚好给你指路的小孩。

那个刚好路过帮你修自行车的少年。

那个刚好在路边卖你喜欢的CD的青年。

那些个路过的……小孩、少年、青年……你真的都没有印象吗。

 

“小翔，说出这句话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嗯。”

“不管你是出于同情还是怜悯还是喜欢，我都不会再松手了。”

“当然，我已经思考得足够久，这次我会握紧你。”

“……那就回家吧。”

“好。”

 

樱井迎着阳光笑起来，伸手发动了车。

相叶侧头看向他，摸了摸脖子里的樱花项链。

 

我一直都在陪着你长大。

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执着。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要和你在一起。

因为，那也是我——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