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诶？要进去吗？”相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和衣服，赶紧整理了一下围巾。

“嗯，我们进去吧。”樱井看着相叶，“你也很想去楼上吧。”

相叶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就已经打开了。

 

樱井的妈妈很意外在这个点看见自己的儿子，赶紧招呼他们进来。

“妈妈，这是我的朋友，相叶雅纪。”

虽然有些奇怪为什么会在这么冷的天突然带朋友回自己家，但樱井妈妈还是很热情的请相叶进来坐，还握着他的手问他是不是很冷，要不要喝点热茶。

相叶坐在客厅里稍微有些拘束的跟樱井妈妈聊着天，樱井趁着他们聊天的间隙干脆拉着他往楼上走，“妈，我带他去下我房间，他要找我以前搁在房间里的东西。”

“好，你放在里面的东西都没动。”

“谢谢。”

 

樱井拉着相叶往楼上走，相叶慌忙转身朝樱井妈妈鞠了个躬，在她微笑的眼神中跟着上了楼。

门打开，一切都是记忆中的样子。

相叶深呼吸一口，看着那张小小的床。

这里承载了他们很多记忆。

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进化也是在这里。

“其实严格来说，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外面的院子里。”樱井笑着指了指窗外。

“嗯，你用精灵球打我，然后带回了房间。”

相叶哼了一声又笑开，跪在床上扒着窗户。

“我这不是不知道嘛。”

 

樱井跟着跪在相叶边上朝窗外看，天已经黑了。

樱井妈妈留他们吃了晚饭，餐桌上也见到了外出归来的樱井爸爸。

许久没吃家庭料理的樱井和相叶都吃得异常满足。

等吃完了水果，樱井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

“我们走吧？”樱井拍了拍相叶的背，看这家伙把一块蜜瓜递给自己母亲，又转头回来看他，“很晚了，我们还要坐电车。”

“嗯嗯。”

 

相叶站起来小跑着擦擦手，穿上外套围上围巾，跟着樱井往玄关走。

樱井妈妈一直送到门口，樱井走到门外，突然握住了相叶的手。

“妈，这个人……他是我喜欢的人。”

“知道喔。”樱井妈妈镇定的看了看他们交握的手，“你是我儿子，我还从来没见过你对谁这么小心翼翼，所以我知道喔。”

 

挣扎在这一瞬间得到了释放，樱井松了松肩膀，脸上不知道是感激还是彷徨。

“……那，我们先走了。”

“路上小心。”樱井妈妈挥了挥手，“相叶君，下次再来玩啊。”

一阵冷风吹过，在相叶心里铺了一地白色雪花。

他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很温暖。

他笑起来，“好的哟，下次见。”

 

没有下次的下一次。

但是能有这一次，真的很好呀。

他看着樱井，在他眼中看到一个微笑的自己。

就这样，就很好。

最后的最后，他不需要去很远的地方玩，也不需要吃很贵的东西，甚至不需要做什么很特别的事。

只要樱井眼中能映出一个微笑的自己，那就很好。

希望自己眼中的樱井，也能一直这么温柔的微笑。

 

而且，他也见过樱井的父母了，虽然不是第一次见。

他当然知道，这次见面在人类认知范围里的意义。

樱井把他想要的都给了他，满足了所有他力所能及的期望。

这样年轻优秀的樱井，将来一定会遇到一个比他更好的人。

 

不管那个人会是谁，请你一定连同我的份一起加倍珍惜他。

 

 

23.

樱井翔，二十八岁，已是一名优秀的律师。

忙完工作和朋友一起喝了几杯，好不容易回到家里的时候意识已经有些迷糊。

他给自己放好了洗澡水，冲了一阵淋浴便泡在浴缸里，舒缓着疲劳。

又是一年冬季。

他摸了摸挂在脖子上那根项链，项链上挂着的是一枚已经发黑的耳钉。

很多人问过这跟项链的故事，但他却笑着不愿意分享。

 

十年间追求者络绎不绝，他这么年轻有为，却滴水不进。

时间久了，难免有一些他是个性冷感的八卦。

而就是这样冷淡的一个人，竟然特别喜欢吃零食。

他的柜子里经常放着很多膨化食品，吃的时候不知会想到什么微微笑起来。

 

他本人对这些八卦也毫不在意，只是不断的存钱。

大家本来觉得他可能为了结婚才存钱，但看他拒绝了这么多男男女女的追求，也开始疑惑起来他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隐疾。

 

只是工作还是工作，他思路清晰，口齿伶俐，有很多客户对他的评价都很高。

老板对他这个关门弟子非常满意，每年的年终奖金都属他最多。

因为口碑及宣传到位，在律师界也开始小有名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累，樱井竟然在浴缸里眯起眼睛打起了瞌睡。

 

十八岁那年冬季，相叶雅纪离开了。

光晕中，那声“翔”穿透了耳膜，反复回荡在他的脑海深处。

这是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他在最后一刻朝他伸出手，却没能触摸到他的指尖。

他的精灵在光晕中消失了。

他身上所有的衣物都在空气中落下来，那枚小小的耳钉滚落在他腿边。

原来这边的一切，他一样也带不走。

而他留在这边的，也全部都没有了。

 

他手机里的精灵游戏不在有奇怪的种类。

他相册里所有相叶的照片都没有了。

相叶留下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

他握着那枚耳钉，想到那个人刚刚还在这边笑起来的样子。

总有一天，相叶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也会一点点消失吧。

 

“雅纪，平安夜快乐。”

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再也没有另一个人的笑声，自然也没有回答。

他终于抱住那堆还留有体温的衣物痛哭出声。

 

周身觉得越来越寒冷。

樱井惊醒过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呼出一口气擦了擦眼角。

那个人的样子在十年的时间里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但他仍然努力的惦记着他。

苦笑着伸手按下洗发水，发现只出来一点，再按几下瓶子便发出了悲鸣。

 

还是用完了啊。

最后的这点念想也没了。

十年里一直用着同一个品牌味道的洗发水，那是相叶喜欢的味道。

四年前宣布停产下架研发新产品，樱井得知后发疯一般求着附近的超市店员把要下架退回工厂的两箱洗发水买回家。

可能没见过因为洗发水而急得眼角发红快要哭出来的年轻男性的样子。

店长破例，同意将这些洗发水卖给他，还贴心的提醒他可能会过期。

 

过期也不要紧。

家附近卖关东煮的大叔因为年纪大生病之后也不再做生意。

修车摊的小哥因为做不出生意出让了店铺，现在已经是一家咖喱店了。

那家饺子非常好吃的拉面店已经被阿姨的小女儿改成了咖啡店。

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

连那个他喜欢的公园也重新改造翻新过，增加了许多小朋友喜欢的游乐设施。

 

而他。

二十八岁的他，不再染金发，也不会穿得松松散散。

每天上下班衬衫西装领带公文包。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所有的喜怒哀乐都隔着一层纱，那么不真切。

 

很多时候，他也会怀疑相叶是不是只是他年少的一个梦。

但幸好，还是有人记得他。

 

上周回父母家看望，跟父亲喝到微醺的樱井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发呆，手边被搁下一杯热茶。

樱井忍不住问她当年为什么不阻止他喜欢相叶。

樱井母亲在他身边坐下，拍了拍他的手。

“因为当时你的表情这么难过。”

 

他的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下来，甚至来不及擦。

他的母亲伸手抱住他，像他年幼时那般拍着他的背。

断断续续的，他听见母亲还在说着。

 

谁希望看到自己孩子这么难过。

而且，我越是阻止，你就越是会想要反抗，你当年还小，有很多种可能性，我希望你能看得很远，等到你有了足够多的体会，再来选择适合自己的。

如果到了那个时候，你仍然觉得相叶是合适你的那一个，那我也没有理由反对吧。

 

那次在父母家醒来之后的樱井有些害羞。

他起床后跟父母打了招呼便匆匆往自己家去。

樱井母亲仍然把他送到门口，笑着对他说。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翔，你随时都可以回来。

 

“嗯，我先回去了，或许某天……”

樱井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朝她摆摆手离开了家。

他不敢搬走，他甚至买下那个旧旧的公寓。

每天都在希冀那个“或许某天”发生的可能性。

他存了很多钱，他想只要相叶回来，就带他到处去享受生活。

如果他不回来。

那就这样也挺好的。

 

 

24.

还是舍不得扔掉已经空了的洗发水瓶。

樱井好不容易吹干了头发，擦干了身体躺回床上。

明天虽是休息日，但也是事务所的年会，樱井作为年轻新生一代，必须要表演节目。

也不知道是事务所哪个女孩子想出来的点子，要他穿着裙子反串女子偶像团表演歌舞。

 

每年年会都会变着法子要求他做这做那已经成为其他人的乐趣。

樱井并不是玩不开的人，历年的COSPLAY他都有参与。

穿裙子什么的，都是小意思了。

所以毫无防备的樱井在第二天到达现场，看见女孩子们嘻嘻哈哈拿出一件红白色小方格的背带裙时，他楞在了当场。

 

「我是男生，不要穿裙子。」

「樱井翔！你给我解开！」

 

“樱井律师？”姑娘们以为自己的玩笑开得过分，可是明明之前更夸张的衣服他都有笑嘻嘻的穿过啊。

“没事……我只是有些走神了。”樱井拿过那件红白格子背带裙，“我们这组的节目是排在第几个？”

“压轴哦。”姑娘们又笑起来，“大家都很期待樱井律师团的表演。”

 

怎么表演完的节目樱井已经不记得了。

下面掌声雷动，口哨声漫天飞。

他下台后都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就被拖着到处喝酒。

上台前就喝了许多的他，很快就被灌醉了。

在厕所吐了老半天，被相熟的同事清理完送回家。

倒在床上的时候，他背着手想要去解身后的背带，却怎么也够不着。

 

「谁让你身体这么肥，有本事自己解啊」

原来，身体不肥，也解不了啊。

樱井自嘲的笑了笑，忍不住蹭了蹭枕头。

“小相叶……”

他低喃了一声，眼泪划过鼻梁落在枕头里。

好想你。

每天，都好想你。

 

樱井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总觉得后背慢慢变得舒适了。

他呻吟着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翻了个身，发现自己身上已经被换上了干净的睡衣。

“诶？”昨天他明明记得自己没能解开背带啊。

看来真的喝得太多了。

敲着额头往洗手间走，路过餐桌的时候发现桌上放着一个盘子，里面是一个外表煎得焦焦但流黄的煎蛋。

 

心脏在这瞬间快速的跳动起来，血液一窝蜂的全部涌进了大脑。

樱井猛地转身打量着房间。

“相叶！相叶！”他边喊着边打开洗手间的门。

“相叶！”这样的煎蛋只有相叶才会弄，他不会记错的。

“相叶！你回来了吗？”

 

边喊着，边找遍了整个屋子。

甚至是角落里的储物箱。

没有。

根本没有相叶的影子。

 

巨大的喜悦瞬间被更大的失落填满。

樱井垂着头坐在餐桌边，用力的吸了吸酸涩的鼻子。

真是太糟糕了，最近总是忍不住想要落泪。

 

沉浸在悲伤中的樱井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房门已经被打开。

直到那个人走到他身后，“已经醒了吗？”

那把嗓音让他全身僵硬着，不敢回头。

“这边变了好多，出门都不记得路，找了好久才回来。”

 

就算是梦也不要紧。

让他见他一面。

他慢慢转过头，看着那个人把东西放到厨房，又朝着他走回来。

“头还痛吗？”他问他。

 

樱井红着眼眶笑着摇摇头，他不敢做太多动作，怕自己会醒过来。

他的相叶，还是离开时候的样子。

头发软软的，清瘦的身体，细细的脚踝。

但整个人看上去稳重了许多，不再像离开前这么闹腾。

 

“怎么了？”相叶凑近他，“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樱井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樱井，我回来了。”他弯下腰伸手把他拥进怀里，“……你一直都在等我吗？”

过于真实的体温终于让樱井的大脑重新运作起来。

“雅纪？”他喊了一声，嗅了嗅相叶的脖子，“是真的？”

“嗯，我可以回来了。”相叶松开他，牢牢盯着他的眼睛，“翔，一直都在等我吗？”

樱井伸手摸着他的脸颊，在相叶眼中倒映着笑着落下泪来的自己。

“嗯。”他点头。

得到肯定答复的相叶绽放出好看的笑容，“那我就可以亲你啦。”

相叶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唇，又亲了亲他的鼻子，最后在他脖子上用力的吸了吸留下一个印记。

“之前留下的都消……呃。”

樱井突然站起来将人一把抱进怀里，充实感让他终于找回了离开十年的喜怒哀乐。

“欢迎回家，我的精灵。”

 

一切的等待都为了这一刻。

那个“或许某天”终于在十年后的冬天来临。

我仅有的最珍贵的东西。

 

尾声——

“所以为什么能回来这里了？身体不会再有什么问题吧？”樱井拽着他的手臂问道。

“我破坏了那边的繁殖系统……而且那边研究员发明了可以倒退进化的药丸，虽然没什么用不过我觉得很有趣顺手带来了。”

相叶吐吐舌头，一瞬间又回到了樱井熟悉的样子。

“啥？”樱井被他说楞了，都说起了方言。

“……就、就是、我有了个弟弟，所以等他长大些我就可以回来啦，繁殖的事情也都拜托他喽，”相叶不好意思的笑了，又摸出口袋里的小玩意儿晃了晃，“我还带来了可以补充能量的新研发仪器。”

“弟弟？”樱井忽略了其他，瞪大了眼睛，“你……你意思是说你爸妈又生了个孩子？”

“嗯，倒是你，为什么穿着裙子？”相叶似乎不想多聊这个话题，赶紧岔开了。

“或许是因为我知道你要回家了吧，小相叶……雅纪……”

“嗯？喂——你等等啊，我都还没洗澡你就想繁殖……”

“可是我都十年没有繁殖过了啊，再不繁殖下面的蛋蛋都要孵出小鸡鸡咯。”

 

樱井撇撇嘴，宝宝委屈，宝宝想繁殖。

 

“……什么、什么小鸡鸡……怎么会孵出鸡……你骗人、怎么这么…等、等一下啦……”

“不要，不想等了，让我繁殖一下嘛。”

“……你怎么变得这么会耍无赖？昨天替你解裙子也是，才解了一半那里突然就变大了，明明之前都……”

“难道你不想？”眨眨大眼睛。

“……有点想。”舔舔小舌头。

“那还等什么！”

“啊！你变得好重啊……”

“……”

 

我仅有的最珍贵的东西。

就是你。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