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不管是信还是不信，相叶在跟着樱井踏进那栋高层公寓的时候，心情已经平静了。

一路上除了樱井说了一句“什么都不用拿”之外，再也没有人说话。

“这个房间给你休息。”樱井打开他卧室对面的房间，“都收拾好了，如果还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

相叶没说话，走进去之后转头看着他。

“让人煮了一些粥，放了鱼肉。”樱井没在意，边说边走进了房间打开了衣柜，“里面有换洗的衣服，抽屉里有睡衣，都是新的，浴室在外面，洗了澡喝完粥早点休息，明天请假。”

“请假？”相叶终于忍不住开口。

“对，我跟新田的小助理说了下你发烧的情况，请了一天假然后安排你去出差。”

“你疯了！”

相叶说着立刻掏出手机，被樱井一把抢过收进口袋里。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新田很快就会知道？！把手机还给我！”

樱井一把抓住相叶的手腕，“他已经知道了。”

 

“你说什么……？”相叶一愣，瞬间停下动作，“他知道了？”

樱井点头，“他知道昨天晚上我去了你家。”

瞬间，相叶想起白天的时候，新田问他一个人需不需要照顾……

“你……”

“我并不知道你这个身体情况白天还会去上班。”樱井微微松开手，“而且他也没有说得很明确。”

“还需要他说得很明确吗。”相叶往后退开两步，手扶住身后的书桌，“他肯定知道了。”

 

“不管怎么样，洗完澡来喝粥，然后休息。”樱井转身，“不照做的话，我会说得更彻底。”

相叶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门关上前那个人挺直的背影。

看来他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个时候答应过自己不会告诉新田的事情。

抽屉里翻找出换洗衣服，然后洗完澡在餐桌边坐下，粥已经放在了那里，但是樱井不在。

喝完粥，相叶走到樱井卧室门口敲了敲发现没有人在，又转向书房。

“进来。”

相叶打开门，一扭头就看见坐在书桌前戴着眼镜的樱井。

“什么事。”

“我来拿回我的手机。”相叶站在门口，看着显得略微陌生的人。

樱井头都没抬，“等出这个门还给你。”

“工作上会有很要紧的事情。”相叶耐下性子解释道，“还有家里人联络的话……”

“我已经跟你家里人联络过了，告诉他们你要去采访几天，手机会不通。”樱井还是摘下眼镜抬起头，“至于工作的事情，没有你可以搞定我却搞不定的事情。”

“……您这是什么意思？”相叶有种小时候被蚂蚁咬到的感觉，针刺一般有点疼又有点痒。

 

“我的意思是，养好了你回去，不会多留你一天。”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樱井戴回眼镜低下头，“现在出去回房间休息。”

“我现在就……”

“出去。”

 

相叶从书房回到了自己卧室。

万一新田找到这里来怎么办。

新田到底知道了多少。

相叶捂住了眼睛任自己的身体倒在床上。

 

白天的时候樱井大多都不在家里。

其实相叶可以自己出去，只要打开门，就可以出去。

出去告诉新田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被揍一顿也好，但如果这样做，新田会不会被就此解约。

如果几天之后再出去的同时也能避免被解约的可能……既然做好了会被揍一顿的打算的话，那就呆几天。

落地窗看出去的风景很好，他曾经很喜欢高的地方。

只是后来越来越懂事，知道了差距也就不那么向往。

 

不知道为什么睡到半夜会醒，相叶觉得口渴想去厨房倒水，走出卧室发现书房的门开着，里面还亮着灯。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那个时候是凌晨三点。

这次之后他一连两天都在凌晨醒过来，分秒不差，而每次书房总是亮着灯。

第三天的时候，他站在门口等了一阵，发觉里面没有声音于是朝里看了一眼。

樱井撑着头睡着了。

黄色的灯光让他的头发看上去很亮，有一种金发的错觉。

白天不在，晚上这么晚睡……可是，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于是他又看了一会儿，回了自己房间。

 

一日三餐都有人给他做好放着，药品会跟三餐放在一起。

不知不觉，一周过去，身体自然是好了。

那天樱井特别早的回了家，门打开的时候相叶还在吃晚餐。

明明是同一个空间，却像是第一次打了照面。

明明说你需要人照顾，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人。

 

所以当人出现的时候，相叶反而是楞了一下。

他以为不会有人所以抱着碗在客厅里吃。

樱井换了鞋朝他看了一眼，走过来将手机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这样吃饭会消化不良。”

相叶放下手里的碗，看着茶几上的手机。

“我之前跟新田说派你去大阪的展览会学习取材一周。”樱井松开领带，在沙发另一侧坐下，“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相信，他接受了这个理由，所以要不要说实话，你可以自己考虑。”

“取材的一些内容我放在移动盘里给你，或者我可以全部打包发到你的邮箱。”

樱井抓过自己的包，将内侧的移动盘拿出来放在手机边上。

等了一会儿，见相叶没有开口的打算，樱井低头抿了下嘴唇，站起来往自己房间走，“你可以回去了。”

 

回去。

相叶看着茶几上属于自己的手机和移动盘。

……回哪里去。

该回去哪里。

 

 

17.

“啊，相叶哥回来啦，大阪好玩吗？”

相叶走过来轻拍了一下他的头，“小声一点，大阪能有什么好玩，去工作。”

“喔……”小武摸摸头，“你不在的这周我真是忙翻了，记得请我吃饭。”

相叶双手抱胸斜睨着他，“你现在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嘿嘿……啊，新田哥录完啦。”

一抬头，就看见新田从录音棚里走出来，相叶朝他点了点头，“结束了吗？”

“欢迎回来。”新田朝他微微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晚上喝一杯？”

相叶暗自深吸一口气跟着笑起来，“好啊。”

 

不知不觉，心里就有了岩洞。

洞口很小，里面空间却又深又大。

一直到他走，樱井卧室的门都没打开，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直接打开门离开。

外面一切都没变，只是他回到家也没想通这一周的意义。

之于他，之于樱井翔，这一周究竟代表什么。

 

相叶在喝下第八瓶啤酒的时候，笑着趴在了新田肩上。

新田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肩，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脸颊，“小孩子吗，醒醒。”

“唔…如果能回到读书的时候就好了。”相叶笑着在他肩上晃了晃头，有点腻歪。

新田看着他撒娇低头笑了，“怎么了，很怀念那个时候吗。”

“嗯，”在新田肩上重重点头的相叶沉默了两秒，“我去看了哟，你说的葡萄藤。”

“啊。”新田点头。

“很厉害喔，爬了满满一花架。”

“啊。”新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新田。”

“嗯。”

“小司。”

“嗯。”

“你为什么喜欢樱井翔？”

 

为什么会问呢。

 

“嗯，好问题。” 耳边呼呼的笑声停了下来，新田看了看桌上的酒瓶，“你觉得呢？”

“我就是不知道嘛……”相叶又嘿嘿笑起来，脑袋在他肩上滚了滚抬起来，拿起筷子去戳盘子里的香菇。

新田拿起自己的筷子夹起那块香菇送到他嘴边，看他张嘴吃进嘴里愉快的样子，“雅纪。”

“嗯？……香菇好软喔。”

“你为什么想知道呢？”

“……”

“你为什么想知道我喜欢樱井翔的原因。”

 

空气突然安静，相叶伸手摸着眼前的酒瓶，翻来覆去的抠着上面的标签，直到新田把酒瓶拿走。

“我大概是喝多了。”相叶的视线跟着那只空瓶，最后将头往桌板上一搁，“小司……”

“嗯。”

“回家吧。”相叶仰起脸，“他应该在等你。”

“你又知道他是在等我了？”

“……”

“哈哈哈哈，”新田看着他不知所措的脸突然大笑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开玩笑的。”

“……”

“真的，雅纪，开玩笑的。”新田捏捏他的脸，“不管他在等谁，总不能是在等你。”

“那、那当然啦。”

“雅纪。”

“嗯。”

“我也从来没有问过你，”新田撑着下巴看他，“你那时又是为什么突然就说想要来做助理。”

相叶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认真道，“当然是因为……不想跟你们分开啊。”

 

没有说谎，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样。

不想分开。

不想和你们分开。

 

耳边传来新田轻轻的叹息声，那句“这样啊”滑过相叶耳边，像是有很多很多的无奈和寂寞。

相叶没有睁眼，他怕一睁开看见新田的样子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他想只要新田问一句，他一定会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但是新田没问。

 

隐约记得那天是新田把他送回了家，两人没头没脑的对话像是借着酒精忘了个一干二净，谁也没有再提起。

生活像是回到了正轨，相叶忙着新专辑的发行，新田自然跟着忙到马不停蹄，上通告，上杂志，上节目，上综艺，上新闻……

天天倒下就睡，似乎根本没有精力再去多想什么。

 

而樱井翔似乎也神隐了，没有出现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周围，甚至他送新田回家也没见到过他，当然这并不表示他们就一定没有见面。

只是相叶无心再管。

身后的伤早就愈合了，连带那些屈辱的记忆也变得像一场梦一般。

如果不是偶尔半夜一身汗的惊醒，如果不是睡到夜里身体偶尔的冲动，他应该会更容易忘记一些。

他当然知道，那几天不是梦，那一星期也不是梦。

只是他午夜梦回，有时候也会怀疑这个世界上是真的存在樱井翔这个人吗。

然后又忍不住嘲笑自己。

 

那张专辑的爆红是意料之外。

超越了新田之前销量最好的专辑，直冲榜单首位。

相叶很开心，在连续霸榜三周的时候，连平时不怎么表达情绪的新田都显而易见的开心起来。

主打歌《太美太疯狂》传遍大街小巷。

于是公司决定给新田开一个庆功宴。

 

庆功宴全程都是公司筹备相叶并没有参与，也不是很想参加，这种有高层会来的宴席让人不自在，但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任性的说不去。

当天晚上，相叶换了三件套陪着新田去了会场。

在场的不管是艺人还是前辈大佬都跑来祝贺，相叶端着酒杯称职的陪着新田，偶尔跟小武开个玩笑放松下心情。

直到他看见人群中坐在靠近阳台边沙发上的樱井翔。

他甚至没有看着会场，只是坐在那边看着阳台外面。

周围想上去搭话的人看见这样的氛围，犹豫一下也就走开了，毕竟都是人精，现在搭话碰一鼻子灰不如挑个合适的时机。

 

樱井微微侧过头，相叶猛地回过神赶紧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可能太久没见到了，为什么觉得瘦了很多。

他左右看看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拍了拍新田在他耳边轻轻说，樱井在那里，你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新田朝他说的方向看了一眼，摆了摆手，低声说算了。

相叶点了点头，放下酒杯拿过一杯水喝下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