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與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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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庆功宴一直开到晚上九点，很多高层都已经带着伴先行离开。
樱井还是坐在那里，期间只有大老板走之前过去跟他说了些什么，他站起来点了点头，然后去阳台上站了一会儿又回到了现场，走上台跟大家说接下来在俱乐部包了场，欢迎大家参加。
喧闹声中，相叶想作为主角的新田肯定要参加，也就意味着自己也不能走。
但是俱乐部那种地方，找个角落呆着也无所谓，反正多的是想要闹一场的人。
相叶关照小武看好新田，自己便窝在沙发角落里偷偷休息。
他知道樱井在，知道他坐在新田另一边。
明明在俱乐部，衬衫领口都没松开分毫，喝得很克制，行为也很克制。
大家玩得越来越疯，相叶渐渐觉得耳边越来越吵，突然身上一重，吓得他睁开了眼睛，下意识抱住摔在他身上的人。
“相叶哥……你太不够意思了，自己躲在这里……嗝…我快喝挂了！”
“谁让你要喝这么多啦……”相叶拍他的脑袋，“去厕所吐了吧。”
“那你到是帮忙喝点啊……不然新田哥自己喝这么多怎么成。”
也是，说的不是没道理。
可是，樱井翔坐在那里。
相叶搓了搓鼻子站起来，“你快去厕所，这边我来看着。”
新田仰起头，就看见相叶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哟你来了，小武呢。”
“喝多了，去厕所。”相叶笑着摇了摇头还想说什么，周围的人已经开始起哄。
“相叶君终于出场了！快快快！代替小武抽牌。”
“所以……”相叶朝新田看过去，看到了樱井半个侧脸。
“你抽就是了，在玩大冒险呢。”新田拍拍他笑了，“你以前不是一直很喜欢玩吗，学校里玩最疯的就是你了。”
“那是以前嘛。”相叶嘀咕着抽了一张牌，拿起来瞄了一眼，“谁是国王？”
“我。”新田勾起嘴角，朝他坏笑，“怎么样，怕了吗。”
“神经，有什么怕的。”相叶笑着戳戳他的腰，“坐过去一点，挤死了。”
他话音刚落下，就看见隔壁樱井往边上挪了挪，新田朝樱井看了一眼，跟着往那边坐了一些。
相叶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多嘴，但还是跟着调整了一下姿势。
“都抽完了吗……那就这边……抽到2和5的同学，亲一个吧。”新田懒洋洋的说着。
相叶看了看自己手里的2，不会吧，小武这家伙座位带霉啊，一上来就中，“我是2。”
新田忍不住笑喷，看着他抬了抬下巴，“我也不是故意的，只能怪你运气太好，谁是5？”
周围的人闹哄哄的翻看着自己的牌和身边人的牌，最后将视线落到樱井身上。
“哇，是boss，哈哈哈哈哈。”
樱井捏着手里的牌，轻轻摊开放在桌上，扭头朝着新田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看见相叶尴尬到半张着嘴看着新田的脸。
新田朝樱井看了一眼往后靠坐留出空间，双手抬起向里挥了挥，示意他们请。
相叶反应过来，在一片看好戏的起哄声中嘿嘿嘿的傻笑起来。
其实可以选择喝酒，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是他提出说喝酒会驳了樱井的面子，毕竟是老板。
樱井转过头，身体朝前倾了倾，拿过桌上的酒杯微微笑了。
“不好意思，我不愿意。”他将酒倒进嘴里，很快伸手又倒了一杯喝下，“好了，两杯喝完了，大家继续吧。”
“boss威武！”周围的人嘻嘻哈哈的笑着说着，也没有人真的敢对樱井说不行，毕竟樱井已经给足了面子，连喝了两杯。
“谢谢老板。”相叶凑在中间，低声说了一句。
新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他开口的时候伸手去拿其他人的牌挡住了相叶的脸，也阻隔了那句话的传播力。
他笑着默默开始洗牌，准备下一轮。
但很显然，相叶已经心不在焉，之后没抽到他但抽到樱井的时候他都选择了喝酒。
新田似乎也没在意，大家玩累了又开始玩起猜拳。
相叶跟在新田后面总是被新田坑，几次之后也喝了不少。
小武已经在角落里睡成一只猪，微张的嘴甚至留着口水。
站起来说着去下洗手间的相叶拍了拍小武的脸，好不容易把他叫醒说着要是太累就先叫车回家。
小武擦擦嘴看着周围的人指了指，相叶明白他的意思。
这里的人都是夜猫子，这个点精神得要命，但其实都有点喝多了。
“我先去洗手间。”相叶说着绕过沙发朝指示牌的方向走。
与其说去洗手间，不如说是想离开这个环境透口气。
偶尔瞥到坐在那里的樱井都是面带微笑的，不积极也不消极，这也是大家敢闹下去的原因吧。
在洗手台前站了一会儿，相叶转身从另一扇门走去了天台。
摸了摸口袋，掏出烟盒靠在躺椅上拍出一支刚点燃吸了两口，就听见天台的门被打开了。
19.
“灭了。”
相叶转过头没有理，心里渐渐觉得有点烦躁。
“让你灭了。”
樱井看着他把烟往嘴里放丝毫没打算理他，两步走到他面前，一手从他嘴里抽走了烟，丝毫不担心自己被烫到的架势让相叶一愣，来不及伸手阻止。
“你不能抽。”樱井将烟按灭走回来，却也没靠得很近。
“那就不抽吧。”相叶说完没再出声，也没看他，把头扭向另一边。
本来樱井是想来抽烟的，他没想到相叶会在阳台上，他以为相叶应该在洗手间。
现在劝阻了他吸烟，似乎自己也就无法当着他面抽了，摸着口袋里的烟盒，樱井轻轻吐出一口气。
“樱井先生您回去吧。”相叶客气的说着。
这样的空气让他很难受。
明明是露天的环境，硬生生的感觉窒息。
“你是不是不舒服？”樱井想要凑近一点，才跨出半步，相叶却突然改变了坐姿往后挪了挪，这让他没有再往前。
“那我先回去了。”相叶撑着桌子站起来，微微朝他点头，“失礼。”
相叶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闻到了相叶身上的香味。
应该是某种衣物洗涤剂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闻起来很舒适。
这种舒适让人变得有些贪婪起来。
当然是不应该的。
但他还是忍不住伸手抓住了相叶的手臂，“我叫辆车送你回去。”
相叶没挣，扭头看着他，“不用了樱井先生，谢谢。”
“不舒服早点回去。”
“我没有不舒服。”相叶调整着站姿，“您男朋友在里面等您。”
话出口的瞬间就觉得自己有些口不择言，但是已经说出口的话也没有收回的道理。
在“想尽快摆脱他”和“提醒自己清醒”的想法里左右摇摆，虽然不知道哪边的比重更大，但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现在是连和你多说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了吗。”樱井不自觉地加大了握着他手臂的力量，“相叶雅纪。”
水滴落在睫毛上，相叶抬头看了看天，又下雨了。
“不是，”相叶看向他，感受着渐渐细密的雨，“只是……也没什么好多说的。”
是无话可说的意思吗。
竟然已经变得无话可说了吗。
确实，无话可说。
他所有想说出口的关心都不被允许。
他所有想说出口的喜欢都不被允许。
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从那一天，那一夜，那片海开始，就错得离谱。
呼吸开始变得浑浊，樱井看着相叶渐渐变得潮湿的脸孔，想到那两周里发生的荒唐。
如果就这么一直荒唐下去，如果可以就这样荒唐下去。
相叶住在他家的那一周，他每晚回去都没睡。
其实他有悄悄打开过那扇卧室的门，他有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他入睡的样子。
因为他没有见过。
他安心睡着的样子。
即便是那些过分的身体要求，每次相叶也都会做完离开。
他很想看见相叶在他身边安心睡着的样子，想到了即使不在他身边只要能看见就好的地步。
明明知道他觉得痛苦，却硬是想要留他在身边。
那一周里，每天他都在说服自己放弃。
还有六天他就要离开。
还有五天他就要离开。
还有四天他就要离开。
……
还有一天他就要离开。
放他走吧樱井翔，你不该这样强人所难。
够了，你把他伤害得够深了。
但可能是病了吧，病到只看得见那一片雨水里的眼睛。
潮湿的空气让距离感在慢慢蒸发。
那句「你们是在完成刚刚的大冒险吗」仿佛天边传来的声音。
樱井被相叶猛地推开，他回过神看着站在天台门口双手抱胸的新田。
相叶低头很用力的用手来回搓了搓自己的嘴唇，他朝新田走了几步，看了一眼。
新田没有看他，他的视线始终落在那个在雨里狼狈到一塌糊涂的樱井。
真有趣。
他们，曾几何时，也是这样的雨。
樱井看着相叶快走几步跟新田擦身而过，推开天台的门，猛地跑了出去。
他不知道相叶有没有跟新田说什么，他只是看着那个雨里匆匆离开的背影。
这么熟悉，熟悉到眼眶都热了。
雨里，新田抱着手臂一步步朝樱井走过去。
一直走到他面前。
“樱井翔，”他喊了一声他的名字，突然笑了，“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记得什么……？
他什么都不想记得，他只想喜欢一个人。
“有些窝边草，吃下去会消化不良。”新田淡淡的又说了一遍，随即收起笑容一字一句道，“这次，你永远失去他了。”
樱井抬起头看着新田，雨水里好似不曾相识的一张特别陌生的脸。
“因为在相叶雅纪心里，他一定更在意我的感受。”
他伸手抓住他后脑的头发用力一扯，看他皱起眉凑过去在他嘴唇上留下一个吻。
“樱井翔，”新田又一次喊了他的名字，甩开手往后退开两步看着他，“你输了。”
[7回]
16.
不管是信还是不信，相叶在跟着樱井踏进那栋高层公寓的时候，心情已经平静了。
一路上除了樱井说了一句“什么都不用拿”之外，再也没有人说话。
“这个房间给你休息。”樱井打开他卧室对面的房间，“都收拾好了，如果还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
相叶没说话，走进去之后转头看着他。
“让人煮了一些粥，放了鱼肉。”樱井没在意，边说边走进了房间打开了衣柜，“里面有换洗的衣服，抽屉里有睡衣，都是新的，浴室在外面，洗了澡喝完粥早点休息，明天请假。”
“请假？”相叶终于忍不住开口。
“对，我跟新田的小助理说了下你发烧的情况，请了一天假然后安排你去出差。”
“你疯了！”
相叶说着立刻掏出手机，被樱井一把抢过收进口袋里。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新田很快就会知道？！把手机还给我！”
樱井一把抓住相叶的手腕，“他已经知道了。”
“你说什么……？”相叶一愣，瞬间停下动作，“他知道了？”
樱井点头，“他知道昨天晚上我去了你家。”
瞬间，相叶想起白天的时候，新田问他一个人需不需要照顾……
“你……”
“我并不知道你这个身体情况白天还会去上班。”樱井微微松开手，“而且他也没有说得很明确。”
“还需要他说得很明确吗。”相叶往后退开两步，手扶住身后的书桌，“他肯定知道了。”
“不管怎么样，洗完澡来喝粥，然后休息。”樱井转身，“不照做的话，我会说得更彻底。”
相叶抬起头，只来得及看到门关上前那个人挺直的背影。
看来他已经完全忘记了那个时候答应过自己不会告诉新田的事情。
抽屉里翻找出换洗衣服，然后洗完澡在餐桌边坐下，粥已经放在了那里，但是樱井不在。
喝完粥，相叶走到樱井卧室门口敲了敲发现没有人在，又转向书房。
“进来。”
相叶打开门，一扭头就看见坐在书桌前戴着眼镜的樱井。
“什么事。”
“我来拿回我的手机。”相叶站在门口，看着显得略微陌生的人。
樱井头都没抬，“等出这个门还给你。”
“工作上会有很要紧的事情。”相叶耐下性子解释道，“还有家里人联络的话……”
“我已经跟你家里人联络过了，告诉他们你要去采访几天，手机会不通。”樱井还是摘下眼镜抬起头，“至于工作的事情，没有你可以搞定我却搞不定的事情。”
“……您这是什么意思？”相叶有种小时候被蚂蚁咬到的感觉，针刺一般有点疼又有点痒。
“我的意思是，养好了你回去，不会多留你一天。”指节轻轻敲了敲桌面，樱井戴回眼镜低下头，“现在出去回房间休息。”
“我现在就……”
“出去。”
相叶从书房回到了自己卧室。
万一新田找到这里来怎么办。
新田到底知道了多少。
相叶捂住了眼睛任自己的身体倒在床上。
白天的时候樱井大多都不在家里。
其实相叶可以自己出去，只要打开门，就可以出去。
出去告诉新田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被揍一顿也好，但如果这样做，新田会不会被就此解约。
如果几天之后再出去的同时也能避免被解约的可能……既然做好了会被揍一顿的打算的话，那就呆几天。
落地窗看出去的风景很好，他曾经很喜欢高的地方。
只是后来越来越懂事，知道了差距也就不那么向往。
不知道为什么睡到半夜会醒，相叶觉得口渴想去厨房倒水，走出卧室发现书房的门开着，里面还亮着灯。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听见里面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那个时候是凌晨三点。
这次之后他一连两天都在凌晨醒过来，分秒不差，而每次书房总是亮着灯。
第三天的时候，他站在门口等了一阵，发觉里面没有声音于是朝里看了一眼。
樱井撑着头睡着了。
黄色的灯光让他的头发看上去很亮，有一种金发的错觉。
白天不在，晚上这么晚睡……可是，这不是他该关心的事。
于是他又看了一会儿，回了自己房间。
一日三餐都有人给他做好放着，药品会跟三餐放在一起。
不知不觉，一周过去，身体自然是好了。
那天樱井特别早的回了家，门打开的时候相叶还在吃晚餐。
明明是同一个空间，却像是第一次打了照面。
明明说你需要人照顾，却从来没有出现过人。
所以当人出现的时候，相叶反而是楞了一下。
他以为不会有人所以抱着碗在客厅里吃。
樱井换了鞋朝他看了一眼，走过来将手机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这样吃饭会消化不良。”
相叶放下手里的碗，看着茶几上的手机。
“我之前跟新田说派你去大阪的展览会学习取材一周。”樱井松开领带，在沙发另一侧坐下，“不管他是不是真的相信，他接受了这个理由，所以要不要说实话，你可以自己考虑。”
“取材的一些内容我放在移动盘里给你，或者我可以全部打包发到你的邮箱。”
樱井抓过自己的包，将内侧的移动盘拿出来放在手机边上。
等了一会儿，见相叶没有开口的打算，樱井低头抿了下嘴唇，站起来往自己房间走，“你可以回去了。”
回去。
相叶看着茶几上属于自己的手机和移动盘。
……回哪里去。
该回去哪里。
17.
“啊，相叶哥回来啦，大阪好玩吗？”
相叶走过来轻拍了一下他的头，“小声一点，大阪能有什么好玩，去工作。”
“喔……”小武摸摸头，“你不在的这周我真是忙翻了，记得请我吃饭。”
相叶双手抱胸斜睨着他，“你现在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嘿嘿……啊，新田哥录完啦。”
一抬头，就看见新田从录音棚里走出来，相叶朝他点了点头，“结束了吗？”
“欢迎回来。”新田朝他微微笑了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晚上喝一杯？”
相叶暗自深吸一口气跟着笑起来，“好啊。”
不知不觉，心里就有了岩洞。
洞口很小，里面空间却又深又大。
一直到他走，樱井卧室的门都没打开，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直接打开门离开。
外面一切都没变，只是他回到家也没想通这一周的意义。
之于他，之于樱井翔，这一周究竟代表什么。
相叶在喝下第八瓶啤酒的时候，笑着趴在了新田肩上。
新田伸手轻轻环住他的肩，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脸颊，“小孩子吗，醒醒。”
“唔…如果能回到读书的时候就好了。”相叶笑着在他肩上晃了晃头，有点腻歪。
新田看着他撒娇低头笑了，“怎么了，很怀念那个时候吗。”
“嗯，”在新田肩上重重点头的相叶沉默了两秒，“我去看了哟，你说的葡萄藤。”
“啊。”新田点头。
“很厉害喔，爬了满满一花架。”
“啊。”新田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新田。”
“嗯。”
“小司。”
“嗯。”
“你为什么喜欢樱井翔？”
为什么会问呢。
“嗯，好问题。” 耳边呼呼的笑声停了下来，新田看了看桌上的酒瓶，“你觉得呢？”
“我就是不知道嘛……”相叶又嘿嘿笑起来，脑袋在他肩上滚了滚抬起来，拿起筷子去戳盘子里的香菇。
新田拿起自己的筷子夹起那块香菇送到他嘴边，看他张嘴吃进嘴里愉快的样子，“雅纪。”
“嗯？……香菇好软喔。”
“你为什么想知道呢？”
“……”
“你为什么想知道我喜欢樱井翔的原因。”
空气突然安静，相叶伸手摸着眼前的酒瓶，翻来覆去的抠着上面的标签，直到新田把酒瓶拿走。
“我大概是喝多了。”相叶的视线跟着那只空瓶，最后将头往桌板上一搁，“小司……”
“嗯。”
“回家吧。”相叶仰起脸，“他应该在等你。”
“你又知道他是在等我了？”
“……”
“哈哈哈哈，”新田看着他不知所措的脸突然大笑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开玩笑的。”
“……”
“真的，雅纪，开玩笑的。”新田捏捏他的脸，“不管他在等谁，总不能是在等你。”
“那、那当然啦。”
“雅纪。”
“嗯。”
“我也从来没有问过你，”新田撑着下巴看他，“你那时又是为什么突然就说想要来做助理。”
相叶低下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伸手握住他的手腕认真道，“当然是因为……不想跟你们分开啊。”
没有说谎，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样。
不想分开。
不想和你们分开。
耳边传来新田轻轻的叹息声，那句“这样啊”滑过相叶耳边，像是有很多很多的无奈和寂寞。
相叶没有睁眼，他怕一睁开看见新田的样子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他想只要新田问一句，他一定会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但是新田没问。
隐约记得那天是新田把他送回了家，两人没头没脑的对话像是借着酒精忘了个一干二净，谁也没有再提起。
生活像是回到了正轨，相叶忙着新专辑的发行，新田自然跟着忙到马不停蹄，上通告，上杂志，上节目，上综艺，上新闻……
天天倒下就睡，似乎根本没有精力再去多想什么。
而樱井翔似乎也神隐了，没有出现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周围，甚至他送新田回家也没见到过他，当然这并不表示他们就一定没有见面。
只是相叶无心再管。
身后的伤早就愈合了，连带那些屈辱的记忆也变得像一场梦一般。
如果不是偶尔半夜一身汗的惊醒，如果不是睡到夜里身体偶尔的冲动，他应该会更容易忘记一些。
他当然知道，那几天不是梦，那一星期也不是梦。
只是他午夜梦回，有时候也会怀疑这个世界上是真的存在樱井翔这个人吗。
然后又忍不住嘲笑自己。
那张专辑的爆红是意料之外。
超越了新田之前销量最好的专辑，直冲榜单首位。
相叶很开心，在连续霸榜三周的时候，连平时不怎么表达情绪的新田都显而易见的开心起来。
主打歌《太美太疯狂》传遍大街小巷。
于是公司决定给新田开一个庆功宴。
庆功宴全程都是公司筹备相叶并没有参与，也不是很想参加，这种有高层会来的宴席让人不自在，但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总不能任性的说不去。
当天晚上，相叶换了三件套陪着新田去了会场。
在场的不管是艺人还是前辈大佬都跑来祝贺，相叶端着酒杯称职的陪着新田，偶尔跟小武开个玩笑放松下心情。
直到他看见人群中坐在靠近阳台边沙发上的樱井翔。
他甚至没有看着会场，只是坐在那边看着阳台外面。
周围想上去搭话的人看见这样的氛围，犹豫一下也就走开了，毕竟都是人精，现在搭话碰一鼻子灰不如挑个合适的时机。
樱井微微侧过头，相叶猛地回过神赶紧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可能太久没见到了，为什么觉得瘦了很多。
他左右看看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拍了拍新田在他耳边轻轻说，樱井在那里，你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新田朝他说的方向看了一眼，摆了摆手，低声说算了。
相叶点了点头，放下酒杯拿过一杯水喝下几口。
[14回]
12.
“你躲在这里干什么？”横山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在等你拍照呢。”
“集体照不是拍完了吗？……别打我头啊，很痛的啊。”相叶缩了缩肩膀揉着头站起来，“这都毕业了，被你们打了这么多年了喂，变笨都怪你们”。
“集体照是拍完了，但是我们几个还没有拍啊，”横山朝他蹲着的花架边上看了看，“所以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嘿嘿嘿。”相叶用脚踩了踩泥土。
“嘿嘿什么嘿嘿。”横山看了看翻动过的泥土，“种了什么？是不是前阵子吃的葡萄？”
“你怎么知道？！”
“……我看见你把吐出来的葡萄籽包好带走了。”横山看着张大嘴的相叶翻了个白眼，“你这些小动作这么明显，看见很正常啊。”
“不就是怕你们吐槽嘛。”
相叶习惯性的想要抬手去抓额发，被横山一把抓住手腕，“你的手……这么脏抓什么头发！”
“喔对喔，忘记了。”相叶哈哈笑着，“我去洗个手。”
“快去，新田在等你。”横山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看着他微微弓起的背，“……樱井哥也在。”
“喔。”相叶顿了顿回过头搓着手笑了，“知道了。”
“我在门口等你啊。”横山边说边看他挥挥手一溜烟小跑的背影，又看了看花架边上被刨送过的泥土。
相叶这个人，在做些什么真是很好懂。
但是，偶尔也有让人怎么也弄不懂的地方。
“等之后葡萄长出来可以回来吃。”相叶洗完手拍了拍横山的肩膀，状似刚刚发现站在一边的樱井，眨了眨眼睛，“樱井哥来啦。”
没等樱井说什么，新田突然道，“横山说你去种葡萄了？”
“喔是啊。”相叶笑眯眯的移开视线看向新田，“以后可以回来吃。”
新田看了看他走过来的方向，“葡萄是要爬架子的。”
“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我把籽埋在牵牛花架子那里了。”
横山看着他一脸得意的样子也跟着笑了，“好了，拍照吧，天也热。”
一个夏天就这么落幕了。
樱井的眼神落在相机的背后，通过镜头看着那三个人。
那是他也曾经拥有过的青春的味道，而现在的他衬衫西裤成了定式早就已经格格不入。
早晚也会变成他这样的吧，那三个人……那个人。
或许到了那个时候，也就不会再这么念念不忘。
对于相叶来说，那些快乐的，不快乐的，甘心的，不甘心的……
都随着一张张照片，落在时间的灰尘里。
随着灰尘被风吹起，那些不快乐终将会被淡忘，而那些快乐也会慢慢褪色。
合上这本相册的时候，就是跟那段青春说再见的时候。
虽然他似乎是一时冲动选错了工作，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工作大不了可以换。
灵机应变嘛，只要……
只要。
「如果要用味道形容一个人。」
「夏天汗臭冬天暖和！」
「喂！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形容……」
「是太阳花。」
「啊？新田你说什么？」
「没什么。」
13.
樱井翔回到家的时候，没想到新田会在等他。
“你来了。”樱井低头脱下鞋子换好拖鞋往客厅沙发走，顺手把包放在一边，解开了领带，“怎么没说一声。”
“一晚上都没回来。”新田淡淡的说了一句，喝了一口手里捧着的咖啡。
樱井转头朝他看了一眼，走去厨房倒了杯水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不太像你的风格。”
把咖啡放在桌上，新田一勾嘴角看着他，“确实。”
樱井没接话，抬手将水杯里的水喝完，“今天他不来接你吗？”
向后靠了靠，视线却没有离开樱井，新田一直等到他放下杯子抬起头，才朝他微微笑起来，“是明知故问吗。”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樱井站起来想将水杯放回厨房，却被新田下一句话定住脚步。
“你不是刚刚从他那里回来吗。”
樱井转过身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所以，这是你今天改变风格的原因？”
之前不论去哪里，不管是不是夜不归宿新田从不会过问。
“或许是。”新田扬了扬眉毛，站起来拿起自己的背包，顺手将放在桌上的咖啡拿在手里往玄关走，“毕竟他是相叶雅纪。”
坐在玄关凳上绑好鞋带，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物，“或许是兔子窝边上的草比较香的原因吧，总有人会不顾一切的想要吃上一口。”
新田笑了笑打开门看着他，“但是翔君，有些草吃下去会消化不良。”
樱井看着他消失在门后，本想说只是去看看他并没有做什么。
但是之前做的也是做了，一整晚没回来也是事实，也没什么好狡辩。
新田对他也已经足够放纵。
「我喜欢你，请做我的男朋友。」
「对不起，那天的事情很抱歉，我……」
「我会给你充分的自由，只要你愿意跟我交往。」
「……为什么。」
那个雨天，淋得湿透的新田，脸色苍白，看向他的眼神空洞却又坚定。
似乎什么情感都有，唯独感受不到喜欢。
他没有等到答案，于是，他点了头。
如果只是相伴，如果只是相互利用，反而是更简单的情感。
相伴的人不需要很喜欢，只要不讨厌就可以了。
大雨中。
那个脑海中笑得明朗的单薄背影，好像在他点头的瞬间便再也看不见了。
看来要换个秘书了。
樱井看了看手表，不早了，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去公司吧。
一直到下午，相叶才去了现场。
头上的纱布被他拆下来放在口袋里，用额发遮住了伤口。
新田看见他出现在现场的时候吓了一跳，镜头结束立刻小跑到他身边，“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休息吗。”
“那我怎么放心，”相叶挥了挥手里的毛巾，“小助理才来几个月，万一有什么事他不太清楚。”
“相叶，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操心了吗。”新田看着他摸出笔记本的瞬间抬起头看他，眨了下眼睛，“我的意思是说，以前明明都是我在照顾你。”
“这就是风水轮流转，干嘛一脸不甘心的样子。好了小司，新专辑投入很大，加油。”相叶回过神大笑起来，“我来看一下也比较放心，会早点回家，让小武留下等你。”
“嗯。”新田把毛巾递还给他，指尖拨了拨手里的小风扇，“相叶。”
“嗯？”
“昨天一个人在家吗？”
折毛巾的手抖了一下，相叶轻咳一声干脆重新抖开，“嗯，怎么了。”
“没什么，在想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你，需要我晚上来陪你吗。”
“嗯？哈哈哈哈不用了，你要是来我家被发现可就糟糕了，那地方我以后都没法住了，”相叶调整了一下呼吸，“你记不记得之前一次你来我公寓，第二天就有记者和粉丝蹲在楼下，害我隔天连夜搬家。”
“也是喔。”新田笑起来，“相对来说到是樱井家里更安全一点，昨天呆了一整晚都没人来打扰。”
“嗯嗯。”相叶低头把毛巾塞进袋子里，打开拉链放进去，“樱井哥……先生那边安保系统比较好，没有人能随便蹲。”
“嗯，是啊。”新田看他匆忙拉着拉链，伸手拍了拍他的腰，看他整个人几乎跳了一下，“怎么了？……要是太累还是回家吧，反正你也来过了，看也看……”
“小老板来了！”小武突然冲进他们中间喊道，“樱井先生来了！”
这么一喊虽然不大声，但在休息的摄影棚里也格外清晰，所有人都陆陆续续站起来，迅速调整到了工作状态，相叶自然没想到樱井会突然过来，赶紧拉着小武退到了一边。
“大家辛苦了。”樱井进来打了招呼，“这是一些慰问品，夏天了多吃点水果。”
相叶缩在角落里，瞄了一眼放在桌上的菠萝和葡萄，拍了拍小武的手臂示意他赶紧去搬张凳子。
小武也还算机灵，赶紧跑去搬了一张凳子放在新田的休息区那里，又跑去帮忙放水果。
大家说着谢谢樱井先生，也都陆陆续续去拿着吃，站在一边的相叶为了尽可能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几乎要和打光灯融为一体。
14.
“相叶哥，吃水果！”小武端着菠萝和葡萄朝他这边跑，“是你爱吃的！”
瞬间，樱井和新田都看了过来，相叶不得不从灯后面走出来两步接过他手里的水果，“啊，谢谢。”
不能装作没看见，于是只好走过去。
相叶端着菠萝葡萄，微微鞠躬，“您好，谢谢您照顾我们新田君，也感谢您带来的慰问品。”
“嗯。”樱井根本没想到他会在，微微动了动身体，“相叶君你脸色好像不是很好。”
“啊，是，我来看一下，一会儿就回去。”余光瞥到新田看他，于是他尽量把目光集中在手里的水果上补充了一句，“有点发烧。”
“水果还有多吗，带点回家。”新田拍了拍小武，“去拿盒子装上。”
“不……”相叶想说不用了，小武已经跑了过去，于是他转头看着新田，“我不带了吧，很奇怪诶。”
“有什么奇怪。”新田笑了，“反正你也爱吃葡萄啊，还记得你毕业的时候种的葡萄吗。”
“对，是有种。”相叶抓了抓头发跟着笑。
“有回去看过吗？”
“到是没有。”说着说着有点不好意思，相叶哈哈笑了，“或许什么也没长出来。”
“不喔。”新田摇摇头，“藤长得特别茂盛，爬了一架子。”
“诶？你有回去过？”相叶瞪大了眼睛，“从来没听你说过……”
“是啊，那天不知怎么就很想回去看看，顺便去看了看你的葡萄。”新田眯起眼睛，“可惜去的时候还没有看见长葡萄。”
“啊，这样吗。”相叶嘿嘿笑了，顺手就拿起葡萄放进了嘴里，“可惜发烧了，吃不太出是什么味道。”
樱井坐在一边看着两个人，没有他能插进话题的机会。
从很早开始他就觉得新田对相叶有不同于常人的保护欲，因为这个人平日里性子比较冷淡，所以这份保护欲在相叶身上就体现得比较明显。
“那我先走了。”樱井站起来的瞬间，明显感觉到相叶往边上挪了一步，他不动声色的笑着，“新田君，新专辑靠你了，相叶君也好好休息，新田君缺不了你这位得力帮手。”
“没错，所以……” 新田扬了扬眉看向相叶，“如果有人找你麻烦，要告诉我。”
“诶？哈哈哈哈……哪儿会有人找我麻烦。”相叶左右看看，拿起手里的水果接二连三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朝樱井说，“吃完了吃完了，一会儿又要开工就不送您了，我再去看下设备。”
新田看着相叶的背影，“吃这么快也不怕噎。”
樱井总觉得这话听起来话里有话，清了清嗓子没有接话。
“我先走了。”
“好，谢谢您。”
当着所有人的面，新田还是樱井的员工，毕恭毕敬的鞠了躬。
等樱井离开了现场，新田走到打光灯那边拍了拍相叶的肩膀，“回去吧，你脸色真的不好。”
“嗯，”相叶冲他笑起来，拍了拍手又往裤子上蹭了蹭，“那我就先回去了。”
新田转身往回走，“不是他来打岔，你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啊，嗯，是啊。”相叶拿起自己的包，又抓过小武替他打包好的水果，“不过也是他重视你，不然怎么就偏偏来你这里呢。”
新田一回头就看见相叶朝他挤眉弄眼的奇怪表情，微微吸了一口气，“是给我压力让我好好干活。”
“都有吧。”相叶不再继续往下说，笑着朝他挥手，“那我走了。”
等他走出录影棚，走出电视台，上了车，才完完全全的松了口气。
高度紧张下没感觉到的疼痛又回到了身体里，皱着眉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路上有些微的堵，摇摇晃晃的竟然也让他觉得有些犯困。
昨天晚上没睡好，不如说连日来晚上都没睡好。
“先生，醒醒，到了喔。”相叶被叫醒的时候有些呆滞，左右看了看掏出皮夹想要付钱，却发现司机一直盯着他看。
“请问……怎么了吗？”
“先生您擦一擦吧……”司机转身从座位边上拿了纸巾递给他，“看来是做了恶梦吧。”
被这么一说才觉得脸上有些潮潮的，接过纸巾擦了擦，相叶道了谢匆匆下了车。
天气晴朗，下午的阳光这么好。
相叶摸着口袋里的钥匙，慢吞吞的走到家门口，停下来。
等回过神已经在路边叫了车。
一路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司机说到了的时候，刚好快要落日。
年轻的男生女生穿着制服陆陆续续从教学楼走出来，青春洋溢让人羡慕。
相叶背着包，在一张又一张年轻的脸庞里穿梭，像是感受到了时光倒流，又像是感觉到自己在苍老，虽然他明明还年轻。
这个位置已经能看见牵牛花架了，相叶边眯起眼睛边继续往前走。
一片绿油油的，很茂盛。
走近摸了摸。
真的是葡萄藤。
真好。
他看着架子顶上，学校似乎还因为这颗葡萄给架子做了固定。
“不好意思，我想问下，这颗葡萄藤长过葡萄吗？”
刚好有学生经过，相叶赶紧凑上去问了问。
“好像没有喔，但是长得很好，每年夏天都，”女生礼貌的笑了笑，“这边老师还给他施过肥。”
“这样啊……”
似乎是看他有点失望的样子，女生又补充道，“不过总有一天吧，会长出葡萄来的，大家都这么觉得喔。”
“嗯，谢谢。”
相叶笑着朝她挥了挥手，走到当时埋下葡萄籽的地方用脚尖磨了磨泥土，又看了看旁边。
那里的根茎长得非常结实，还有一些虫子。
他蹲下戳了戳小青虫，看着他胖乎乎的身体笑了。
“会不会变成蝴蝶呢。”小声的念叨着，“别吃太多呀，叶子会被你咬坏的。”
夕阳落下。
一片橙红中，相叶回了家。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学校，葡萄藤特别繁茂。
在夏日的蝉鸣里，三个少年和一个金发青年站在葡萄架下说笑。
说着去海边，说着打游戏，说着吃晚饭，说着考试，说着很多很多……未来。
耳边络绎不绝的笑声，特别感慨。
那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这便是在梦里落泪的原因吧。
15.
一身疲倦的回到家，打开门的瞬间发现玄关有不属于自己的鞋子。
相叶一愣，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就看见那个人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下午去了哪里。”樱井皱眉看了看相叶的手，他竟然还拿着中午从录影棚带走的水果。
“……请问您有什么事吗？”相叶扒着门，“樱井先生，这里是我家，不适合您随意进出，备用钥匙还请放回原来的地方。”
樱井看着他，犹豫了几秒，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相叶想着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开着门，让别人看见就真的说不清了，侧头反手关上门的那一刻樱井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呼吸几乎停滞了，他看着凑过来的樱井，手一松，装好的水果掉在了地上。
樱井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放回了鞋柜里，“不是你叫我放钥匙吗，怎么了。”
“没……”相叶弯腰把地上的水果拿起来，刚抬起头就落入一个怀抱中。
“生病了为什么还要乱跑。”不知道会让人担心吗。
相叶没动也没挣，他突然想到了那个梦，勉强侧头看了一眼他的头发，“放开我。”
“吃过东西吗？”
“先放开我。”
“药呢？”
“……”
“去哪里了？”
“……”
“说话。”
“……说什么。”
相叶将头的重量完全搁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的体温在这个天气真的已经足够热。
明明已经开始出汗，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动弹不得。
他的眼前出现了刚才异常繁茂的葡萄藤，那一大片一大片的翠绿色好像会迷住人的眼。
他看着那些不存在的藤蔓，张了张嘴。
“樱井哥。”
“……别这样对我。”
樱井想，他之所以没有在那一刻落荒而逃，是因为相叶说完昏了过去。
他抱着他跌坐在玄关打了急救电话，等待的时间里不断的喊着他的名字。
自己到底是做了多残忍的事情，这一刻好像全部翻涌而出。
被嫉妒逼疯了的他，像是一只踩了陷阱的困兽，除了撕咬什么都没能做到。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明明就这么喜欢。
「病人发烧，好几天没有进食，所以身体撑不住到极限了。至于发烧原因……是身后的撕裂伤引起的，希望提醒病人节制一些，不然以后可能会有更多问题。」
樱井坐在病床边，看着点滴一点点进入他的身体里。
瘦到脸颊都凹进去的人脸色苍白的躺在那里，额头的伤还没长好。
前段时间他因为新田抄袭的舆论忙到天昏地暗。
而自己也是知道的，故意不出手等他走投无路。
至于新田，新田其实一早就知道自己会出手，只是他没有告诉相叶，也确实没有告诉相叶的必要。
三个人之间微妙的关系让本不会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只是樱井本来并不是这么想。
可不管他本来怎么想，现在已经变成了这样的局面。
或许也不是突然。
只是嫉妒了太久，在那天看到他和新田热络又亲昵的肢体沟通里，毫无预兆的爆发了。
相叶醒来的时候有一点茫然。
他看着眼前的天花板，很快反应过来自己在医院。
全身都有点痛，环顾了一下四周。
不对，刚才……不是在家吗。
樱井翔。
脑中划过这个名字的时候，相叶忍不住坐了起来，看了看手背上的胶布，挂过水。
病房里没有人，但却是最好的单人病房。
包没在身上，手机……
把口袋摸了一遍，在裤兜里摸到了。
刚要拨电话，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了。
走进病房的人显然刚刚挂断电话，一抬头就对上了视线。
相叶半张着嘴，反应有些木讷。
樱井一时间也停在原地没有往前，好在他还是及时反应过来把手机放进了上衣口袋，“觉得怎么样？”
回过神无意义的呢喃一声，相叶握着手机的手轻轻搁在被子上，“请问，我刚才？”
“你刚才突然晕倒了。”樱井往前走了几步走到适当的距离停下，“医生说你没吃饭，营养不良有些贫血，还有些中暑。”
相叶听完没吱声，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好让自己躺得舒服一些。
生病了就不要乱跑。
难道不知道天热要带些水在身边吗。
已经很瘦了能不能多吃点。
樱井有一堆话想说，到了嘴边却变成了，“想吃点什么？”
“不用了，不饿。”相叶摇了摇头，“我已经好多了，请您早些回去。”
樱井看着他，“水果，我去买。”
“……不明白吗，”相叶仰起头，“您留在这里不合适。”
相叶看他还打算接话，干脆抢过了话头，“您和我都很清楚新田的性格，他从来不说废话，如果我们都听到了一些显得多余的话，那一定不是废话。”
樱井走近一步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所以呢。”
相叶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伸手，樱井的手搭上他额头的时候他还看着他。
所以呢。
“……”
“跟我回去，你现在得有个人照顾。”
“我……”
“不会对你做什么，我发誓。”相叶的不去两个字含在嘴里，被樱井直接截断了话题，“要么你跟我回去，要么我找人带你回去，你自己选。”
相叶看着他，“你信不信把我逼急了我会曝光你。”
“那也很简单，新田立刻会被解约，并且没有一家娱乐公司敢要他，”樱井也看着他，“你信不信。”
[13回]
08.
“啊，新、新田，刚好快来帮我一下……”相叶尴尬的扭头看着新田，“樱井哥好像真的喝醉了，我……那个……”
新田朝他们看了看，那个像是想要干什么的姿势真的过于亲密。
而相叶涨红的脸，跟往常一样有点傻憨和莫名的羞涩。
“新、新田？”
相叶又喊了一声，新田回过神，走上去将樱井从相叶身上架过来，“好了，我来吧，你回房间去，横山应该还在等你。”
因为新田始终挑剔的性格，所以他们出来玩如果要住宿，通常都是相叶和横山一起住，而新田自己住一间。
这次也不例外，只是樱井也自己住一间罢了。
相叶瞅了瞅他，又看看把脸贴在他肩头的樱井，“那、那我……你不要紧吗？”
“能有什么事，你赶紧回房间，晚了小心横山把你关在门外。”新田勾了勾嘴角，“快走吧。”
“喔喔。”相叶走出去两步又扭过头走回来一步，“要不然我还是和你一起先把他……”
“不用。”新田一口回绝。
知他性格的相叶知道再说下去也只会让他不耐烦，边走边扭头看了几眼，出门前看到新田已经把他放到了被褥边上。
应该不会有什么吧，新田比他清醒多了。
再说刚才或许也是不小心碰到的吧……嘴唇。
相叶感到自己的脸又烫了一些，赶紧跑回了自己和横山的房间。
“相叶雅纪，你怎么不洗澡就睡！”
“明天起来再洗！”
用毯子将自己裹起来的相叶紧紧闭上了眼睛。
房间很快安静下来，其实大家都喝得挺多，不一会儿横山就开始打呼。
而相叶，却仿佛在黑夜里又听见了刚才那个人在自己耳边喘息的声音，还有贴住他下颚线的嘴唇。
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大脑在不停回放刚才那几分钟。
空调明明在制冷，但他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发热。
他想说不是这样的，他并不是在期待什么。
但是忍不住去假设如果刚才新田没有经过房间门口，要是新田没有出现，是不是会发生什么。
会不会就……
电光火石，相叶突然屏住了呼吸。
他发觉自己在反复联想的过程中……竟然硬了。
那一整晚他都没睡好，翻来覆去，第二天一早他就换好了衣服晃到了樱井房间门口。
门自然是没开，但是他记得有一扇窗是对着走廊的。
于是他绕过回廊，拉开了移窗——
他想，新田是个很挑剔的人。
这么久了，他从来没有跟自己或者横山睡在一个被窝里过。
但是，现在。
新田睡在樱井身边，在一个被窝里睡得很熟的样子。
衣服裤子乱糟糟的落在被褥后面，露出的肩膀是光裸的。
相叶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小心的关上了窗。
他跑回自己的房间，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冷水猛灌下去。
毯子后面露出的布料一角，分明是之前上厕所时被横山嘲笑过很闷骚的内裤。
新田的。
显然，那条内裤并不在新田身上。
而新田不可能在昨晚回去之后又跑回这里睡，所以这条内裤不会是换下来的。
只可能是，昨晚，脱下来的。
将空了的水杯放回桌上，相叶去浴室洗了澡。
他反复搓着下颚线，一直搓到发烫。
洗完澡回到房间的时候，横山还没醒，睡得口水都流下来。
他突然很羡慕这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人，也很羡慕这个不会犹豫不会彷徨的人。
他拉开自己的毯子，穿着浴室里准备好的浴衣躺下闭上了眼睛。
樱井是不是喜欢新田。
新田应该也是喜欢樱井的。
他们应该是相互喜欢的吧。
相叶捏着毯子侧过身。
忍住，相叶雅纪。
反正什么也没发生不是吗。
或许也只是错觉吧。
这个错觉像是……他好像有点喜欢樱井翔这件事。
09.
“准备——开始！”
相叶在现场找了个小板凳尽量面无表情的挨着墙壁坐下来。
手心有些烫，或许有点发烧，但没问题，做这份工作偶尔很累的时候也会发烧。
他张开嘴用力深吸一口气，刚想调整坐姿手机振了两下。
「晚上过来。」
相叶看着那条信息，忍不住手搓紧了自己的衣袖。
还没够吗，已经连续三天了。
还要去吗，应该已经够了吧。
樱井看着已读的标签，等了一会儿，微微皱起眉。
果然没有回复。
昨晚相叶离开之后，他压根没睡，躺下完全没有睡意，干脆起来通宵看计划书。
天快亮的时候，他揉了揉眼睛。
脑海里全是相叶最后失神的眼睛，他的视线焦点完全不在自己身上，像是在看很远很远的地方。
还有十分钟，会议就差不多可以结束了吧。
相叶又一次瞄了一眼手表，从现场到会议室，如果今天早些结束，他想先回家休息几小时，然后……
“相叶君。”
然后喝点什么，再换身衣服之后……
“相叶君！”
边上的小助理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他，相叶一下反应过来，抬起头，“在。”
“刚才我说了什么。”新田问。
“……抱歉。”相叶低了低头，握紧了手里的笔。
“你从昨天开始状态就很奇怪，不舒服吗？”新田又问。
“嗯……”相叶用笔尖戳了下本子，微微调整身体姿势，“抱歉，请再说一遍，我记下来。”
“一会儿再说，这边不浪费大家时间了，今天就这样，散会。”
新田的话向来言简意赅，大家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也知道相叶跟新田本来就是朋友。
相叶吐出一口气，看着其他人鸟兽状散开，很快休息室就留下他和新田两个人。
他做足了思想准备，将东西收拾好，一口气站起来。
“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看着新田朝他走过来，相叶摆了摆手，“没……”
就这一瞬间，身体像是失重。
他甚至没有感觉到疼，只是听见了非常响的声音。
“相叶！”新田的声音隔着一层纱，相叶手来回摸索着，发现是自己摔在了地上。
而刚才那个很响的声音，是自己额头撞到桌板的声音。
“没事，司……我只是有点……”
“怎么这么烫！你……”新田摸着他磕破又肿起来的额头，“你别动，我叫车去医院。”
“别……”
“闭嘴！你这家伙怎么这个年纪了还不知轻重。”
肩膀被轻轻拍打，相叶突然笑了起来，“怎么这个年纪了还一激动就打我肩膀……”
“还有力气抬杠是不是。”
“不是……”相叶拽住他，朝他的方向露出笑，“你把车叫了之后就回去吧，让小武送我去，你别去医院，我怕有人认出你，到时候麻烦的还是我。”
“……”
躺在医院里挂了两小时水，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黑。
磕破肿起来的额头已经包扎妥当，相叶打车回了家。
尽管体温好像降下来一些，但身体并不舒服，他换了身柔软的睡衣便钻进了被子里。
耳边有轻微耳鸣。
躺了一会儿没有得到缓解，相叶皱眉又翻了个身调整姿势，耳鸣是缓解了一些，却突然从垫着脑袋的手臂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听说这是因为太累才会出现的现象。
相叶摸了摸自己包得厚厚的额头，又把手伸出去摸到空调开关把温度降下来几度。
手机屏幕在这个时候亮了起来，有些无奈的抓过来看了一眼，发现是新田问他情况怎么样。
回复他在家休息之后，相叶干脆把手机搁在了脑袋边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机放在边上起到了安心的作用，很快就开始迷糊起来。
意识在游离的时候，手机屏幕似乎又亮了。
但是管他呢，他实在太难受了，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身体的温度好像又升上来，连鼻子都堵住了，呼吸不顺畅只能张开嘴。
就在他觉得自己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像是感觉到房间里有什么异常。
他睁开眼睛半扬起身体，就看见有个人站在他的床后。
这一吓非同小可，几乎是清醒了大半。
“谁？！”相叶摸着床单，突然摸到了自己手机，于是抓过来紧紧捏在手里。
“竟然自己睡了。”
怕不是在作恶梦，是樱井翔的声音。
“怎么不说话。”
相叶握着手机，整个人往床板上靠。
他突然想起来，樱井给他发过信息，要他晚上过去。
而他，将这件事忘记了。
“觉得已经够了，对吧。”
所以是自己没有关门吗……果然生病就比较容易出现失误，还好这一带治安一直都不错。
但这样的情况，让他反而有些希望来得是贼。
“说话。”
相叶不出声，让樱井感觉到自己被无视。
他忍不住朝床前走了两步，刚要伸手，相叶就从另一边滑下了床。
“抱歉，樱井先生，今天不行。”
房间里没开灯，外面路灯的光线不足以看清神态，相叶低着头，扒着单人沙发边上的矮柜，勉强撑着自己的身体。
樱井没回答，绕过床尾朝他走过来。
相叶抬起手想要阻止他靠近，手还没碰到对方就已经被握住下巴抬起头。
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的脸，樱井伸出另一只手拨开他的额发，那里白色的一团在暗淡的光线里显得有些刺眼。
相叶没动，这几秒钟，他看着樱井。
然后在樱井看过来的时候，没有再躲开他的视线。
“抱歉，下午去了医院，回到家睡着了。”
相叶尽可能的往后让，与他保持身体上的距离，但是很快这个姿势就让他觉得累。
说起来也真是好笑，明明什么事都做过了，却在这个时候努力保持距离。
他的呼吸又开始不顺畅，惊吓过后，身体种种的不适感又回到了身体里。
他忍了又忍，抬起手试图拨开樱井握着他下巴的手。
“很抱歉，樱井先生。”相叶喘了口气，“能不能先放开我，我……觉得呼吸困难。”
樱井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只是看着相叶没有动。
相叶拼命煽动自己的鼻翼，最终无法忍耐张开了嘴呼吸。
才呼吸了两口，突然间就被猛地占去了呼吸。
“唔！不……嗯…”相叶想要逃开他，樱井却先一步抱住了他的腰贴近自己。
还是逃不开吗。
是啊，他怎么会在意呢。
玩够了也不过就是换一个而已。
趁着新鲜劲，自然是想玩就要玩的。
相叶挣扎了几下，最后放弃了。
明明什么都还没做，身体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做爱这件事，在心里变得越来越可怕。
或许也不该叫做爱，只是发泄罢了。
他松开手，任由樱井的唇舌长驱直入，在他口腔里攻城略地。
他开始往后靠，想着如果逃不掉，不如自己选一个相对舒适的场所。
比起地板和沙发，还是在床上。
他一直在想，以至于樱井松开唇舌看着他都没回过神。
10.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樱井翔喜欢男人之后，就对他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而不一样的看法会引发一些额外的关注，或许只是好奇并不是喜欢。
可是这种奇怪的、微妙的心理又怎么单单能被描述成好奇呢。
相叶躺在草坪上，闭上眼睛就会不自觉地想起那天他在窗外看见的画面，怎么甩也甩不掉。
他想起那天他去樱井家里复习功课，樱井前前后后跑了很多次给他倒水拿吃的，坐在他边上跟他说如果有什么不懂可以问他。
而他心烦意乱，只觉得是因为自己怕生。
不管怎么说，其实也不是没察觉到新田的不同，在他说不要总去打扰樱井翔，在他说要自己去还运动裤，在他会在樱井家喝对方的玻璃杯时。
这些不同其实是……樱井在新田心里的不同。
所以那天，新田才会这么刚好的出现替自己解了围。
相叶用力叹出一口气，从草坪上坐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裤子。
时间到了，该回教室上课了。
换了室内鞋往教室的方向走，才要转弯突然被一只手搭住了肩膀。
吓了一跳的相叶下意识往后一扭头，“……新田！你干什么呢……吓死我了。”
“跟我来。”
新田双手插在口袋里，也没管相叶自己转身就往前走，相叶抿了抿嘴唇朝教室方向看了一眼，“快要上课了……”
“你差这节课吗？”
相叶看他头也不回，只得跟了上去。
一路跟着他走上天台，相叶看着他每一步都踏得相当均匀的背影无端的紧张起来。
新田一直背对他没有说话，相叶熬了几分钟，还是忍不住，“小司，发生什么事了。”
“你看见了吧。”
“……什么。”
看见了，什么。
是的，看见了。
一时间，耳边突然安静下来。
相叶在风里搅紧了手指，却发现自己好像听不见风声。
但是他又好像听见了什么其他的声音。
“我和樱井睡在一起。”新田说着，转过了身看向他，“你看见了，对吧。”
相叶微张着嘴，他下意识想摇头，却鬼使神差的点了头。
“怪不得，最近都很奇怪的样子，就因为这件事是吗。”
想说也不全是，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讲，或许是新田太冷静，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
“会很在意吗，我跟他上床的事情。”
新田的问题让相叶有些无从答起，他想了想，最终摇了摇头。
“忘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新田说着朝他走过来，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上课吧。”
他转头看着太阳下新田的背影，耳边又响起了风声。
那几分钟仿佛静止的时间又流动起来。
而那几分钟里，他好像听见的，是自己的心跳声。
那天晚上回家，相叶做梦了。
他看见房间里有两个人拥在一起亲吻，其中一个是樱井。
他想说为什么自己要看这些，却因为是梦无法停下。
他们激烈的交缠在一起，喘息、汗水、呻吟……还有樱井脸上有些迷醉的神情。
他看得那么清楚，直到在樱井身下的人突然扭过脸对着窗外。
“啊！”
他忍不住叫了一声惊醒过来，失速的喘息里，他尴尬地发觉自己还硬着。
爬起来去厨房倒了杯水，拿过毛巾将额头和脖子里的汗擦了擦。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他放下水杯，跌跌撞撞走回房间躺回床上。
不是这样的——
但是……他在梦里看见的，为什么会是自己的脸。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翻过身，将手臂抬起轻轻搭在眼睛上。
他有很多问题不知道该问谁，而答案长在别人心里，哪怕他挖到了别人的答案，对于自己也未必适用。
11.
“……”
“……”
“在想什么。”
“没。”
“撒谎。”
“……”
“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果在床上可能不会太疼。”
“疼吗。”
“……”
相叶看向他。
是不是挺可笑的。
竟然问他疼不疼，这不是显而易见的答案吗。
“我问你疼不疼。”
“……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答案，但如果要继续的话，请快一点。”相叶有些自嘲的轻笑了一声，“很抱歉樱井先生，今天是我忘记回复了。”
“回答我，疼，还是不疼。”
“这个答案对你来说很重要吗。”相叶终于忍不住，使出全力将人从眼前推开，“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算了。”
或许真的是生病烧糊涂了，相叶说完一抬眼对上樱井立刻抿起了嘴唇。
“……抱歉樱井先生。”
他又低下头，恍惚中眼前一黑，等他能看清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翻倒在了床上。
“抱歉。”
手往后撑了撑想要抬起身体，却被樱井直接一把按回床上。
相叶被按得一口气闷在胸口，身体落到床上的时候，静静的闭上眼睛调整了一下呼吸。
“……抱歉。”他又说了一遍，“想怎么样都行，抱歉。”
因为呼吸很重，头发跟床单摩擦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樱井抬手拨开了他的额发，露出他整张脸。
他想到更早的那几年，这个人稍长的刘海会在汗湿的时候变成一小撮一小撮，特别可爱，热了就会扎起来，扎成一个小揪揪，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青春得很生动。
那个时候的相叶雅纪，跑去哪里了呢。
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过了。
自从那次海边回来，再也没见他在自己面前很放肆的笑过。
或许他是看见了吧。
虽然自己从来没有跟新田求证过，而新田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新田很少在他面前说起相叶雅纪，仿佛一个真空状态下的相处。
明明接来送往都会遇到，但就好像是没有交集一般。
所以，非要弄出一些交集来。
但这样的交集，到底是满足了谁。
闭着眼睛，却迟迟感觉不到对方的动静。
相叶纠结了一阵，微微的动了动被他压在头侧的手腕。
对方应该是有所察觉，在这个时候适时的松开了手。
相叶也感觉到了什么，但是保持着姿势没有动，直到身上的重量完全消失他才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那个人的背影。
“我去买点东西，钥匙在哪里。”
“……门口鞋柜第二双拖鞋下面。”
樱井没出声，只是往外走。
相叶听到外面翻动鞋子的声音，开门关门的声音，深呼吸一口调整了姿势。
不做没有意义的抵抗，哪怕这次反锁了门，下次呢。
他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感觉又热了起来。
樱井离开的这十几分钟里，他的意识似乎处于一种游离状态。
然后他再次听见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听见那个人走回房间的声音，听见塑料纸的声音……
“疼……”
什么东西贴在了肿起来的额头上，他下意识喊了一小声想要扭头，那个人立刻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的脸贴上去。
额头上变得凉凉的，隔着纱布却也让他觉得舒适。
他用力吸了吸堵住的鼻子，似是有些不安的摸着手里的被子然后揪住。
樱井看了看，趴在床边把他揪住被子的手抓过来轻轻握住。
意外的没有反抗，反而很快紧紧的握住了他的几根指头。
看了一会儿，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角，替他盖好被子。
“对不起，”他看着他低声道，“睡吧……雅纪。”
其实，曾经很多个夜晚，樱井在海边靠近他，在他耳边的喘息是引发他身体快感的引子。
而自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曾经那些羞耻的快感在耳边却像是噩梦一般，再也无法让他有任何联想和期待了。
漫长的疼痛还有刻薄的言语。
无法让他找到任何“心动”、“喜欢”的因子。
短短几天，好像失去了很多很多，但是又有谁会在意呢。
他只是一个自己被自己牺牲掉的发泄对象罢了。
他想，其实新田并不需要他这样的牺牲。
他想，既然这样为什么要答应樱井翔。
他想，大概只是想自我了结吧。
明明白白知道对方把你当成什么来用——
自然就会死心了。
[6回]
05.
“听说是误会。”
“诶？抄袭这种事也能是误会吗？”
“说是之前已经有授权了，你看事务所声明是这么写的，估计很快杂志报纸都会登。”
“啊……错怪他了呀。”
“就说嘛，他怎么会抄袭。”
“诶，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哭嚎自己看走眼之类的，哈哈哈哈。”
樱井看了看聊天的女孩子们，提着袋子从超市里走出来。
解开衬衫扣子，迈着步子朝自己公寓方向走。
昨天那个人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法好好走路。
他也想温柔一些，但是又清楚的知道他是为什么跟自己上床。
一想到这个“为什么”他就没办法温柔，动作也变得有些野蛮。
那个人摊在床上闭着眼睛的样子，牢牢刻进了他的脑海里。明明疲惫到极点，却硬是在结束后翻身坐了起来。
光是从床上坐起来，就花了一分钟。
他背对着他坐在床沿，双手撑在身体两侧缓了一会儿，吸了口气站起来。
这一秒，只来得及看到他咬着嘴唇的侧脸，很快，他低头侧过脸，弯腰去捡地上的裤子。
大腿的肌肉在发抖，他背对着他弓起的后背能清晰的看见一节节的脊椎骨。
“明晚过来。”
樱井开口说完，看他诧异的扭头瞪大了眼睛，“怎么，不会以为只要一晚吧，你知道公关费用要花多少吗，还有需要买下来的版权。”
“……他没有抄。”相叶无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他是……”
“说这些没用。”樱井打断他，“事实就是，他需要这样才能撇干净。”
相叶没再说话，他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转身往卧室门口走。
“这么算起来，你还挺贵的。”樱井轻轻吸了一口烟，看他转头便弹了弹烟灰挑了下嘴角，“明天，过来。”
相叶垂着头打开卧室门。
“知道了。”
他的声音很低，但在樱井听起来却异常清晰。
所以，会几点来呢。
樱井将手里的食物放在餐桌上，打开冰箱将里面的冰块放进杯子里，又走到酒柜边上给自己倒上一杯。
今天新田的行程到晚上八点就结束了，如果他开车将新田送回家之后再来这里应该不会超过九点半。
边收拾着吃完的桌子，边看了看挂钟。
现在已经九点半了。
难道，这个人会毁约吗。
眼看时间已经超过十点，樱井看了看还是没有任何动静的手机。
想着如果他毁约自己的心情会不会痛快一些。
昨天并不是出于他自愿，但是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哪怕在他心里他已经是个卑鄙的烂人，他也照单全收。
反正这个圈子早就被妖魔化，这个圈子里的人做什么都很正常。
就在樱井不打算等下去的时候，门铃响了。
他用力吐出一口气走到玄关替他开了门便退回沙发上坐着。
相叶打开门走进来，反手关上门，低头看了看，慢吞吞的靠在墙壁上脱下自己的鞋子，静静的朝他走过来，一直走到茶几前停下。
“不好意思樱井先生，我来晚了。”他说着身体微微鞠了躬。
樱井看着他微微发红的肤色，“你喝酒了？”
“嗯，刚才工作结束新田被拉去酒局，”相叶拽了拽自己的包，“我陪着坐了一阵，新田提前离开，我把他送上了出租才过来。”
说完之后突然有一段沉默，樱井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
而他在这段沉默里也没有抬头，视线始终落在放在茶几的那只酒杯上。
“把包放下，”樱井说，“过来。”
相叶抬手把侧背包随手放下，往前走了一步。
樱井刚想站起来，就听相叶说，“用嘴可以吗？”
因为过于震撼，他甚至怀疑自己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相叶的指尖揉了揉衣服下摆，微微调整了呼吸，“用嘴。”
可以为新田做到这种地步吗。
相叶雅纪，你……
“为什么。”
相叶没有回答，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穿着白色袜子的脚趾上。
樱井站起来，两步走到他面前握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逼迫他注视自己。
“这里不由你说了算。”
“为什么……”相叶皱着眉，终于与他对视，“为什么要这样……新田他，这么喜欢你。”
“所以，你现在是在替他打抱不平吗。”
樱井看着他的眼睛，一手随意的扯开他的衬衫扣子，手顺着皮带扣往下重重揉捏了几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挣开，相叶才往后退开两步就被樱井一把抱紧腰捆在怀里。
“我说过的吧，不要后悔。”樱井贴着他的耳朵，“现在的举动我可以理解为是因为觉得事情已经解决，所以打算反抗吗。”
相叶怔了怔，咬住嘴唇，不再乱动。
樱井扯开他的皮带，将他用力按在沙发上。
他看着在被摔上沙发瞬间闭上眼睛，又很快睁开眼睛的相叶，身体压上去将他牢牢压在身下，手拨开他的额发。
“别惹我不愉快。”
被他压在身下的人很用力的眨了下眼睛，从两人身体的缝隙里解开了自己的皮带，然后将手放在身体两侧，静静闭上眼睛，一脸任人宰割的样子，“我不敢，樱井先生。”
樱井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敢，他的身体已经热了起来。
在接触到他皮肤的瞬间，沸腾起来。
只是，昨天就经过粗暴碾压的身体，今天又怎么受得了，想必两人心里都清楚。
相叶无法说出身体很疼这样的话，他只是在樱井进入顶撞的时候侧过头将自己的声音埋在沙发里侧，他的腿不敢太用力，但本能却让他抓着那个人的手臂轻微的抵挡着。
他不觉得他说出口就会有用，就好比那些听起来很铁血的传闻一般。这个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邻家哥哥，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商人，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而他也自认不是特殊对待的行列，只是他的一个员工罢了，说了用嘴已经是他能说出口的极限。
这个人并没有留情，身体被激烈贯穿的疼痛开始让他大脑出现一些琐碎的画面。
他想到那年大雨，他第一次在门里见到樱井翔。
他想到他站在门外突然开门在得知他要考试复习就邀请他进门的樱井翔。
他想到他的黄色头发，还有……那天他们在海边，他注意到他的脐钉，还有送他回房间时落在下颚线的嘴唇。
痛得久了，反而有些麻木。
身体和意识好像都在飘远，再次回过神已经转移到了床上。
他完全不记得中间发生了什么，后入的姿势让身体摩擦变得很敏感。
他抓着床单想从这个人身下逃开，但那个人紧紧的扣着他的肩膀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他的呼吸开始繁乱，断断续续的呻吟从嘴里不受控制的淌出。
终于等到那个人又一次高潮。
在这个瞬间他突然在想，他对新田也是这样粗暴吗。
那天，那年，那个夏天。
虽然这个问题毫无意义。
樱井看着趴在床上、一时半会儿动弹不了的人。
竟然不求饶，竟然从头到尾都不求饶。
为了新田，能忍到这种地步吗。
他知道的，整个过程一定很痛。
哪怕叫一声他的名字，他都会停下来。
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樱井觉得自己快要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
就在他打算将他抱起来让他躺得舒服一些的时候，相叶突然说，“结束了吗？”
声音有些沉闷，要不是樱井弯着腰根本听不清，于是他又反问了一遍，“什么。”
“要是结束了，我是不是……可以离开了。”他将头抬起一些，双手撑着床试图翻身，似乎有些吃力，于是干脆趴着往前挪，挪到床边。
“我正想问你打算躺到什么时候，”樱井看他瞬间僵硬的背，收回了伸出去的手，“可以了，你走吧。”
竟然还能走，都这样了，还能离开。
还想……离开。
樱井看着翻到侧面努力撑起身体下床的男人，转身拿过自己的睡袍披在自己身上。
刚要抽支烟，身后突然传来闷响，他转过头去就看见相叶摔在了地上。
见他看过来，相叶摆了摆手，“没事。”
转身扶住墙壁又很快扒住窗框，“没事。”
他又说了一遍，不知为何声音竟然带着一丝笑。
樱井看着他裸着身体扶着墙壁一路跌跌撞撞又生怕碰坏东西小心翼翼的走出了房间，中间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那头栗色的头发因为汗湿失去了阳光下的蓬松感。
樱井静静的看着，直到他走出房间。
他不愿意留在这里。
是啊，怎么会愿意。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只要跟他独处，这个人就会变得不自在。
而现在多了更多的隔阂，那个曾经还会笑着喊他“樱井哥”的男孩子，是他亲手埋葬的。
06．
“所以是要回家继承家业吗？”
“是的，他家开娱乐公司。”
“诶？！那不是……”
“对，我们学校很多毕业的学生都是他家艺人。”
“……你怎么不早说。”
“因为樱井哥说他并不想继承家业啊，家里还有弟弟。”横山拍了拍相叶握住他手腕的手，“快放开，很疼啦。”
“喔喔喔。”相叶松开手，抿了抿嘴唇转头看向新田，“那……新田你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新田抱着双手低声道，“只不过是上了一次床而已，都不知道他跟多少人上过床。”
“……是、是吗，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别说了，不需要你道歉。”新田甩了甩头发，“我也并不那么介意。”
新田说完一转头就见横山一脸震惊的看着他们两个。
“啊……”相叶瞅了瞅新田，“我不知道新田愿不愿意提起，所以……就一直没有说，刚才我也……没想到他会……”
——就这么直接的说了出来。
横山侧头瞪着新田，“在海边？总不会是我不知道的时候……”
“是的。”新田打断了他，“那天都喝多了，相叶扛不动他。”
相叶朝新田看了一眼，低头摸着头发眨了好几下眼睛。
“你是弯的？”横山怔怔的看着他，“不会啊，你以前不是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子……”
“倒也不能说是弯，”新田笑起来，“就是无所谓罢了。”
“我们去吃饭吧！”相叶赶紧拽了拽横山，打断了这段气氛有点尴尬的对话，“庆祝新学期开学。”
后来那天他们在家庭餐厅吃了饭，横山似乎也忘记了这件事，嘻嘻哈哈的说起新买的游戏。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正轨，上课下课运动打闹游戏机。
他们的学校中学和高中是连读的，并没有太大的升学压力。
偶尔，他们去横山家玩的时候会遇上隔壁出门的樱井翔。
那个时候的樱井翔已经开始工作，西装革履偶尔会戴眼镜，一头金发不见踪影。
初出茅庐，有点棱角，又有点稚气。
不管怎么看，跟他们散发出来的气场已经完全不同了。
社会人和学生，还是会在无形中拉扯出一些看不清摸不着的距离。
但如果见到，必然是会非常礼貌的打招呼。
只是，好像那个夏天就这么匆匆而过，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或许也有吧。
那个刻在下颚线上，嘴唇的温度。
事情的变化是发生在那年他们高中毕业。
横山没有进娱乐圈的打算，所以很早就开始打理家里的店铺。
新田已经有公司有意向要他，但他还没有考虑好。
而相叶……对未来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划，但也并没有打算继承家里的餐馆。
反而是三个人中最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那个。
那天因为下雨，樱井打车回家。
下车小跑两步一侧头就看见他家窗户边上站着一个人。
有点被吓到，往后退开一步被雨浇得眼花，眯着眼睛定睛一看，“……新田君？”
“我喜欢你，请做我的男朋友。”新田说着，伸出手。
“……你说……什么？”
樱井看着对方朝他伸出的手，那只手里，捏着他几年前借给他的运动裤。
——那条裤子早就已经湿透了。
那天之后不久，新田签了樱井家的娱乐公司。
而相叶，突然决定去这家娱乐公司面试做助理。
横山见证着两位朋友变成搭档的过程，听着他们分享这其中很多小故事和小插曲。他想或许他是能感觉到一些什么，但是，也并不需要他去说破吧。
每个人都有自己行走的轨迹，如果脱离了轨迹，总有一天会回到正轨上。
三个人依旧经常见面。
新田不红的时候，三人一直约在横山老家附近店铺。
后来新田红了，三人便时常约在某个人家里见面。
新田和樱井翔交往的事情，并没有瞒着其他两个人。
但樱井翔从来没有参与过他们三人的聚会，新田也从来不在他们两个人面前提起他和樱井翔的任何私事。
相叶从未在其他私下场合见过他和樱井站在一起，只有工作时偶尔会有联系。
只是偶尔会在送新田回家时，看见房间里面已经亮着灯，又或者在车里看着那个人站在路灯下面抽烟的样子。
有时候，他会在听见车辆声音时朝他们看过来。
有时候，他会拧灭烟，自己先开门进去。
但是在相叶的记忆里，新田从来没有去过樱井翔的公寓。
大多数时候都是樱井来这边找他。
或许也有吧，在不是他送车的时候。
07.
「晚上，过来。」
相叶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新田还在拍歌曲MV。
他看了一眼，随手按掉将手机放回口袋里。
“不行，那边的鼓风机再远一些，吹过头！”导演的喊声让相叶回过神。
他拍了拍化妆师的手臂让他去给新田补一下妆，顺便再弄一弄头发。
看来，是打算整死他吧。
昨天回去路上他买了止血棉球，跟店里的店员不好意思的说着自己痔疮破了有些流血。
店员一脸“我理解你很痛吧”的表情给他结了账。
确实，很痛。
回到家有些艰难的洗了澡，然后轻轻的将棉球塞进去。
他已经两天没吃饭，只喝了些水，他怕吃东西之后第二天上厕所会痛。
他想他已经够努力装得若无其事，连不吃饭都可以随口胡诌说自己想试试轻断食。
但是，如果今晚再来一次，他还能不能这么若无其事呢。
低头笑着将新田的毛巾挂在手臂上，等他跑完朝他走来的时候给他递上去。
“赶紧擦一擦。”他笑起来。
新田应了一声，拿着毛巾擦着脸和脖子，“今天结束后我想早点回去。”
“好。”新田一般这么说，就是指这天晚上他会和樱井见面。
相叶轻轻呼出一口气，之后忍不住反复查看手机，想看看樱井什么时候来取消夜里的见面。
但是，没有。
一直到他把新田送到家门口，他也没有收到樱井的信息。
新田家的灯是暗着的，门口也没有人在等。
相叶停好车，等新田下车之后放下车窗看着他进门，一直到里面的灯亮起来才发动车离开。
他开着车在路上转了一大圈，一直到夜里十点才在樱井家门口停下。
这一路，他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记得自己开车经过什么地方，但所幸的是还记得目的地。
拉起手刹的时候，心存侥幸的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樱井发来的信息。
他看着后视镜抿了抿嘴唇，低头松开安全带，微微松开皮带扣，将手从背后伸进去。
身体因为这个动作开始犯疼，他咬着牙，将身后重新换过的止血棉拿出来。
重重吐气，将棉球包在纸巾里然后放进随身垃圾袋。
打开车门下车，按下门铃，低声说着是我，门很快便打开。
还是那部电梯，按下指定的楼层。
看着数字上升，相叶雅纪又一次在想：
如果这个时候放弃直接离开就不用面对那些。
现在还有时间，如果要逃开的话就只有现在了。
只要再按下一层和关门键，就可以……
走进门里的时候，樱井正坐在沙发上擦头发。
他抬起头朝相叶看了一眼，“今天又有应酬吗。”
相叶没有回答，他像是没听见一般放下包然后朝他走近了几步。
“很晚了。”他轻声说着松开了衬衫扣子，“做完早点休息吧。”
樱井猛地抬头，就见他已经在松皮带，而敞开的衣衫里都是他留下的印记。
心里又燃起了一把无名火，本来他觉得今天很晚没想再做什么，而且今天已经第三天，可偏偏这个人……
“什么时候轮到你主动了吗。”
相叶放在皮带扣上的手顿了顿，很慢的垂下来，落在身体两侧。
“抱歉。”他低声说着，声音像是含在喉间，如果不是因为房间过于安静，恐怕都快听不见。
“所以，”樱井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着，“是已经熟练了吧。”
相叶抬起头，朝他看了一会儿，最终又垂下头。
“抱歉。”他又说了一遍。
樱井扔下手里的毛巾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你到底在抱歉什么。”
“不知道樱井先生为什么生气，或许是因为我来晚了……先道歉总是没错，”相叶不自觉的往后退开一小步，近到能闻到樱井身上沐浴露香味的距离还是会让他有些慌张，“我不想因为我的行为影响到新田……唔…”
像是发泄一般的撕咬，并不像是一个吻。
之前做明明没有接吻过，为什么。
相叶一直在往后缩，他越是往后樱井便越是往前。
被地毯绊倒在地上的时候，有几秒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头昏眼花。
等他眼前清晰的时候，皮带扣已经被对方松开。
地毯上再怎么软也还是硬，相叶看他是打算直接在地毯上的时候想要开口说去床上，刚发出一个音突然就想到刚刚提到的主动被动的问题，立刻闭了嘴。
他想他应该是没出什么声音，但樱井像是听见了，松开了咬住他肩胛骨的牙关，抬起身体朝他看过来。
相叶调整着呼吸，见他朝自己看过来，立刻移开了视线。
“……”
“……”
片刻的呼吸声，樱井朝他看了一会儿，低下头边咬着他的乳首边去扯开他松了一半的裤子。
不意外，这个人为了新田什么都可以忍。
真是……可笑的折磨。
相叶忘记自己是怎么挨过去的。
大概痛过头了，他开始集中精力在沙发下面的灰尘上，柜子里有多少只酒杯上，还有那个架子上大大小小不知道有多少的水晶球上。
数不清就再数一遍，虽然晃动的视线里一遍遍的也还是没数清。
或许也有片刻失去意识，但又因为疼痛醒了过来，他的脚趾因为绷得太紧抽了筋，小腿疼得有些难以忍受，以至于连呻吟声也比之前更无法控制。
樱井似乎也没有折腾太久，或许真的太晚了，或许是觉得腻了，但总之，好像只射了两次就离开了他的身体。
相叶趴在地毯上，他的下半身有点木，左脚还抽着筋，樱井似是去了浴室，也有可能是去阳台抽烟。
他用手肘将自己撑起来一些，咬牙翻了个身。
希望他能在樱井回到这里之前穿戴好离开，他是这么打算的。
而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凭借着什么惊人的意志力，竟然真的在樱井出现之前穿好了衣服，甚至背上了包。
看神情，或许樱井也是有些惊讶的吧。
相叶朝他瞄了一眼，见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但他也没仔细看，低头微微鞠了一躬就朝门边挪动，姿势肯定不自然，但速度倒也不算太慢。
“你……之前就和别人做过吧。”樱井看他僵硬着腰穿鞋，“很能适应的样子。”
相叶摸着鞋带，一个用力将鞋带抽紧。
期待他会反驳的樱井，就见他打开了门，站在玄关转身朝他又微微鞠了一躬，“打扰了樱井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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