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相叶雅纪自从懂事以来就知道自己跟其他孩子不一样。

他不能持续奔跑，不能激烈跳绳，不能踢足球，也不能打棒球。

任何激烈运动他都无法参加。

当他还小的时候有过侥幸心理，在上围棋课的中途偷偷溜出去跟同伴一起打棒球。

他的击球天赋很好，被同伴夸着相叶君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打得这么好。

于是他开心的在击出一支一垒安打后奋力奔跑，朝着一垒垒包扑过去的瞬间，心脏突然空了一秒，那之后瞬间感受到的是胸口剧烈的疼痛。

他倒在灰白色垒包上，整个人透不过气，仿佛要死了一般拼命的大口呼吸。

 

阳光下，同伴们喊着他的名字。

很快连他们的面容都变得模糊，他闻着棒球场内泥土的味道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已经在医院了，母亲坐在一边握着他的手，看到他睁开眼睛重重吐出一口气，说着太好了。

而那个和他一起打球的同伴，除了来医院道歉之外，再也没有来找过他。

 

学校里没有人愿意跟他一起玩。

相叶试图跟他们聊天，却发现他们总是会小心的避开他。

老师们也总会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提醒大家，相叶君身体不好，不可以剧烈运动。

渐渐地，他开始习惯一个人玩。

体育课的时候，他会跟大家一起热身，然后在跑步的时候，抱着膝盖坐在一边看大家汗流浃背的奔跑，偶尔还会抱怨天气热成这样还要跑步真的太辛苦了。

多好啊。

他也想有这样抱怨的机会。

体会一下运动之后汗如雨下的感觉。

可是，他不会有。

他的生命，好似一朵玻璃花，五光十色，却不堪一击。

 

习惯了寂寞的孩子，渐渐在成长过程中开始学会微笑。

也渐渐习惯了在别人询问时回答我很好不用担心。

好像这样就真的很好了一般，也容易得到乖巧懂事的夸赞。

这让他比同龄孩子更早的成熟起来。

 

本来相叶以为他的人生就是这样了。

直到十岁那年，家里来了一个跟他一样大的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特别漂亮，眼睛大大的，个头小小的。

见到他时，非常礼貌的问了好。

「你好，我叫樱井翔，请多关照。」

 

 

03.

「你好，我叫樱井翔，请多关照」他说着，伸出了小手。

相叶站在妈妈腿边，探出头看看他，又看了看他身边的女士。

感觉到背部被轻轻拍了拍，相叶转头去看妈妈，在鼓励的眼神中跨出一步，朝他笑起来。

「你好，我叫相叶雅纪，很高兴认识你，请多多关照。」

两只小小的手握在一起。

两双眼睛不约而同的看着他们交握的手，又抬起来看着对方的眼睛。

腼腆的笑起来。

 

「那翔君就拜托了。」那位女士说着轻轻拍了拍樱井的肩膀。

叫樱井翔的孩子转过头朝她看了一眼，「妈妈要走了吗？」

「嗯，翔君，要加油啊。」

「嗯，妈妈再见。」

 

于是，这个家里，多了一个寄养的小孩。

父母因公事出差，所以把孩子寄养在相熟的朋友，也就是相叶太太家中。

定期会把赡养费用汇入他们家账户里。

这个孩子，叫樱井翔，和他一样年纪。

但不同的是，他非常健康。

 

小相叶曾经在樱井翔来家里的第一天，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哭了很久，甚至因为哭太久导致心脏再次难受起来。

是樱井翔在敲门之后发现他不对劲叫来了相叶妈妈，及时吃下药才避免了情况更加严重。

他本来以为那次之后，樱井翔也会跟其他人一样小心翼翼的跟他保持距离。

但第二天，樱井翔一早就拿着书包叫他一起吃早饭了。

他揉着红红的眼睛，想说不要紧吗，我这样不要紧吗。

樱井却先他一步笑起来，「相叶君，一起吃早饭然后一起去上学吧。」

 

相叶就这样有了朋友。

樱井好像一个魔法师一样，给他生活带来彩虹。

虽然他还是不能跑不能跳，但他变得真正爱笑、开朗起来，慢慢的，有了更多的朋友。

他们掏出同样的便当盒一起吃饭，凑在一起看漫画，偶尔也争吵。

但每次，只要他故意加快呼吸，樱井一定会丢开手里在做的事情，匆忙跑过来轻轻顺着他的背脊，小声的说着「别气别气，是我不好，你说什么都是对的，不生气了啊……」

百试百灵。

这样的相处模式一年又一年，好像就这么一眨眼，他们就长成了少年模样。

 

 

04.

“小翔，今天的比赛要加油喔。”相叶挥着手里的笔记本，“我会去观众席上看你跑的。”

“为什么要去观众席，去更衣室门口的凳子啊。”樱井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我都给你留好了座位的。”

“诶，每次都霸占一个座位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不好的。”樱井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你每次去都买这么多零食，他们那一群人天天都盼着你来。”

 

“这样吗。”相叶把笔记本收进包里，微微笑起来，“那我买一些零食带过去。”

“不用啦，吃成胖子还跑不跑得了接力喔。”樱井把他的包接过来顺手挂上自己的肩，“走吧。”

相叶跟在后头扯扯他的背包带子，“都说了不用啦，包我可以自己背的。”

“我不在的时候你自己背就好。”

又来了，樱井这笑得一脸宠溺的样子。

他这样一笑，相叶通常都坚持不了自己的意见，只是拿走了他手里抓着的球鞋。

 

樱井笑着挥了挥空空的手，回头看着他挥了挥手里的鞋，也不坚持。

这是他们多年的默契了，我替你背包你替我拿鞋。

各种意义上并不算公平的交换，却让彼此都很受用。

“妈妈说今天会去取阿姨汇过来的钱，晚上一定会有好吃的，”相叶舔了舔嘴唇，看着樱井的后脑勺，“说不定会有你爱的贝壳，你要多吃一点。”

樱井转过头看他，漆黑的眼睛里那份小小的期待特别真实。

“放心，我会吃很多很饱，把身体练得结结实实的……”

“这样才能保护你。”相叶跟他异口同声的说了后半句，在他的笑声中跟着笑，“小翔真是的，同样的话都说了这么多年了，不会腻喔。”

 

“怎么会腻。”樱井握住他的手腕，“你就是我的责任啊。”

“好了好了，知道了。”

 

相叶看了看被樱井握住的手腕，默默的抓了下头发。

其实不是对这份过度的保护完全没有抵抗过。

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樱井仿佛一个骑士，时时刻刻的守护在他的身边。

刚念中学那会儿，正是叛逆的时候，在跟同班同学发生一点争执，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从他身后窜出来的樱井拉开了。

他喊着你放开我的时候，樱井挡在他身前出手狠揍了那名学生，以至于后来再没有人会来找他麻烦，因为人人都知道虽然相叶很很欺负，但樱井翔就跟个刺头一样不好惹。

 

那天相叶特别生气，一路上都没有跟樱井说话。

甚至故意避开他的视线试图跑回家。

他不想这样，好像有一个人一直在监管着他的生活。

他讨厌这种感觉，他想要更自由的……

 

心脏传来疼痛感时，相叶仍然没当一回事，他甚至没有放慢奔跑的脚步。

直到脖子上突然渗出冷汗，脚下发软，他才意识到自己勉强过头。

捂着胸口慢慢停下脚步，歪着身体靠在路边的墙壁上，慌乱的从包里翻找着每天都放在束口袋里的药。

眼前开始模糊了，他忍不住大口的呼吸，摸着背后的墙壁，身体控制不住的往下滑。

可恶，为什么。

他干脆松开包，双手按着自己的胸口。

不行了，在哪里。

小翔……

 

「小翔……」

 

身体被搂进一个舒适的怀抱。

那是经常抱他的人懂得的姿势，药被送进了嘴里，温热的水慢慢顺着口腔流进胃里，连同药片一起。

「放松相叶……放松……」

「深呼吸……」

「好，很好，再来一次，没事了啊。」

「……有没有好一些。」

那双手牢牢的拥着他，跟着他坐在地上，让他的肩膀靠在他暖暖的胸口，手轻轻顺着他的背脊帮助他放松。

 

相叶想到自己曾经问过他，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书架，说着学霸可不是白叫的。

心脏病方面的书籍，在架子上成排成列。

说着「我什么都会」的樱井，将他全部的自由给了他。

而他却想要更多的自由。

 

他费力的呼吸着，转身牢牢抱住又一次原谅他任性的樱井。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别哭相叶，哭了心脏会更难受的，没事的。」

樱井抱着他靠在路边，摸着他的头发和背脊又轻轻拍了拍，将拧开的保温杯送到他的嘴边。

「再喝点热水，别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别急。」

 

樱井包里有他的药，有一年四季都为他带着的保温杯。

天都黑了，说着有的是时间的人，在他平复之前都搂着他。

那天回到家之后，樱井将相叶在床上安置好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离开房间。

而也在那个晚上相叶决定，要将自己的自由跟樱井的捆在一起。

 

 

05.

带着零食和樱井一起出现在赛道边更衣室的相叶笑着跟接力的其他队友打招呼。

樱井丢下两个包便去里面换衣服，出来看见相叶正在跟其中一个队友聊天。

“是啊，今年是最后一年运动会了，明年就该去大学了。”

“我都不知道能不能考得上，翔君倒是一定能的吧，他超厉害。”是相叶的声音。

 

一个箭步走到边上，“我说啊，你这家伙倒是努力跟我一起念大学啊，你什么不会都可以问我啊，我教你。”

“你都教了我这么多年了，没发现我智商不够交税吗，哈哈哈哈。”相叶笑着看着脸黑了一半的樱井，“好啦，我会好好努力念书的，已经不运动了起码要跟你一起念大学。”

“这还差不多。”

笑起来露出两颗大牙的樱井真的非常可爱，相叶想着眨了眨眼睛，“这是我们高中最后一场运动会了，小翔，我在终点等你。”

“嗯，等着我。”

 

比赛的气氛随着时间推移变得紧张，看台上陆续传来各个班拉拉队的应援声。

“小翔，加油！”相叶看着在第四棒做最后准备的樱井忍不住大喊道。

樱井瞬间就听见了他的声音，对着他比了个小树杈。

其实昨天晚上他就说过了，今年一定要把奖杯拿回来给他抱一次。

 

虽然他说了尽力就好，但樱井显然是打算拼命。

枪声一响，在紧张的加油声中第一棒飞快的冲了出去，边上的陪跑也是拼了命的在跑，很快就到交接的第二棒，第二棒个是矮个子男生，跟个小钢炮一样，拉开了一段微妙的差距，就在相叶想着有希望的时候，他在交棒的时候绊倒了，第三棒反应极快的转头去抓，确是把第二棒拉开的差距又拉了回去，等他跑到樱井那边的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了领先优势。

 

“小翔！加油！！！”

相叶拿着手机拍摄，看着接过接力棒拼命猛冲的樱井大声的喊着，他已经忍不住站在了终点，这个时候被气氛感染也忍不住挥起了手，又把双手放在嘴边做传声筒大力的喊着樱井翔的名字。

“小翔！！！加油！！！”一叠声的小翔，让樱井在阳光下卯足了劲，脚下发力追赶着边上赛道的人。

他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脸上的表情，只是一门心思的想着要赢。

他看着站在终点离他越来越近的相叶，看他拼命呐喊的样子，想要更快的跑去他的身边。

 

“啊啊啊啊啊啊冲线了！”学校的播音员大声的喊起来，“是三年A班！！！第一名是三年A班！！！”

樱井大口的喘着气，在听到广播时，抬起抓着接力棒的手用力挥了一下，随即转身，一把抱住身边的相叶。

“小翔赢了！！！哇！！赢了！！！”相叶抱紧他一身汗的身体，开心的拍着他的背，拍得啪啪的响。

 

“我就说、就说……这次我一定会赢。”

“嗯嗯，太厉害了！我有拍下来，回家给你看！”

樱井松开他，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突然转过身弯下腰，“相叶，上来！”

“诶……？”相叶看着他汗津津的背。

“上来啊！”他动了动手，微微扭过头看他，“跳上来！”

 

阳光下，相叶把手机递给边上的同伴，用力一跳蹦上他的背。

樱井调整了一下姿势，“抱紧了！”

相叶搂住他的脖子，他的汗甩到了他的脸上，“嗯！”

 

“冲啊啊啊啊啊啊——”

樱井喊着，跟个傻子一样鬼吼鬼叫的背着相叶在赛道上跑起来。

耳边传来的是相叶放肆的笑声。

“小翔——”

“飞啦——”

“小翔——是风！”

“嗯，风的感受怎么样！”

“很棒！但是……”

“嗯？”

“最棒的是，背着我奔跑的你。”

天边的云被阳光照成一片红色。

跑了一圈将相叶放下来的樱井气喘吁吁的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不是喔，”接过同伴递过来的奖杯塞进相叶手里，“最棒的是，站在终点等着我的你。”

 

少年的梦追着阳光，阳光追着少年们交叠在一起奔跑的影子。

樱井说过他要当医生，因为说不定哪天医学发达了就可以治好相叶的病。

「所以怕什么呢，你的人生会很长。」

他总是这么说，然后就真的如他所愿的考进了医学院学外科。

而相叶也兑现了诺言，努力考进了医学院隔壁的美术学院学设计。

虽然不是同一所学校，但是只隔着一条街，为此他们也兴奋了很久。

可是随之而来的，便是他们住在一起之后的第一次分开。

 

 

06.

一开始，是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妥的。

他们之前也是分房睡的，虽然樱井就睡在他隔壁。

但现在真真切切的隔开了一段距离，那种莫名的失落感还是非常明显。

明明白天还在帮他打扫宿舍，这会儿却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室友出去跟朋友吃饭还没有回来，相叶洗完澡打开门习惯性的喊了一声小翔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自己家，自然也不会有那个只要喊一声就会随时出现的小翔。

 

八年多了，他们一直都是在一起的。

相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看着手机。

不，要学会独立一点。

你看，这不是给你自由的机会了，要独立一点相叶雅纪。

 

他敦促着自己，控制自己不要去点樱井的对话框，不要给他发信息。

却在拉上被子的那一刻听到了信息提示音。

飞速的翻身打开，是那个熟悉的头像。

 

「有没有乖乖吃药？被子还舒服吗？枕头有味道吗？我给你喷过森林香了。」

怪不得。

相叶用力嗅了嗅枕头，他还想着明明是新的枕头为什么会有自己喜欢的香味。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笑起来，却又起了一点捉弄的心思。

 

「吃了药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太舒服。」

「怎么不舒服？心脏吗？」

对面很快就回了信息，即便是看不见对方也能想象出他的神情和口气。

相叶窃笑着想着他微微皱眉的样子，「嗯，心口发闷。」

 

对面很快显示已读。

相叶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对方回复，想着他大概打扫宿舍太累了，便放下了手机打算睡觉。

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难道是说了不回来的室友没带钥匙？

相叶抓了抓头发，从床上爬下来，迷迷糊糊走到门边也没问一声是谁就打开了门。

迎来的是一个结实的拥抱。

 

是樱井翔。

是跑得一身汗呼吸急促的樱井翔。

 

“哪里不舒服？”他上下摸着相叶的身体，最后把手伸向他单薄的胸口，“没事吧？”

相叶呆愣的被他在手里摸了一圈，“小……翔？”

“当然是我，不是我还能是谁。”

樱井看着他一脸迷糊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了然，拍了拍他的背，“乖，早点睡。”

“那你呢？”相叶抓着他的手腕，“还要回去？”

“嗯，我过来看看，你没事我也放心了。”樱井揉了揉他的头发，“快去睡。”

 

相叶被他推到床边，呆呆的爬上了床。

“小翔？”

“嗯？”

“真的是小翔……”

樱井好笑的看着他，“不然呢？”

 

相叶看着他的脸，感觉自己心口缺了的一块突然拼回来了。

他拉着樱井的手腕，“小翔，我睡不着。”

“没事，我就在这里，等你睡着好不好。”

“……我们一起睡吧，刚刚室友说他睡朋友那里不回来了。”

“那我也不能睡你室友的床啊，不太礼貌，你快睡，闭上眼睛。”

 

相叶失笑的听着他哄孩子一般的口气，“小翔，我都念大学了。”

“你都念大学了还不好好睡觉。”

“……”

憋着一口气的相叶只是瞪着眼睛表达着他的不满，看他不为所动的样子抛出杀手锏，“你再这样我要发病了。”

“……相叶雅纪，是谁说自己都念大学了。”

“我是真的要发病了。”相叶不满的扭过头瞪着他，“太奇怪了，难道只有我睡不着吗，我们明明一直都住在一起的……”

 

“我也睡不着啊。”樱井说着，坐到了他的床边，替他拉好被子。

相叶朝他看过去，发现黑夜里，樱井眼中蕴含的是他不曾见过的情感。

浓烈而深刻。

以前这些都被压在眼底，如今却快要翻涌而出。

 

“雅纪，我躺在床上，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樱井说完，还没等相叶完全体会又很快笑起来，“毕竟我们之前天天在一起。”

 

相叶怔怔的看着他，夜色里那点月光将他的白色衣服照得亮亮的。

他忍不住动了动身体，却听樱井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床这么小，会有点挤喔。”他说。

“没事啊，我很瘦的，小翔也不胖嘛。”相叶笑着往里睡了过去，把外面的位置留给樱井。

 

樱井脱下外衣外裤在相叶身边老老实实的躺下来，才刚调整好姿势就感觉这家伙的脑袋一点点蹭过来。

“嘿嘿嘿，虽然之前天天在一起，可是我们从来没有一起睡过诶。”

“是啊。”樱井轻轻推了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你啊，凑得太近啦。”

“嘿嘿嘿……”相叶又笑，故意晃着脑袋去蹭他，“真好，小翔在身边，就安心了。”

“嗯，快睡。”樱井又推了推他的脑袋，但又不敢真的用力。

 

相叶的手轻轻抱着他的胳膊，蜷在他身侧。

他微微转动头部朝外看了看。

黑暗中，他听见了他们彼此的心跳靠得这么近。

还有闹钟的指针行走的声音。

时间没有一刻停留，他用力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这么多年，他们好像连体婴一般有着心电感应。

会突然一起说想去哪里逛街，会突然一起说着想吃什么东西。

他们在相视中发现彼此的心有灵犀。

可是，如果真的是心有灵犀。

他又为什么不知道自己每晚都受到煎熬。

每晚，都因为隔壁的他，受到最甜蜜的煎熬。

 

“小翔……”

相叶突然喊他，樱井心里一紧没打算出声。

“小翔？”

抓着他的手臂的手动了动，樱井知道瞒不过去，放松了呼吸，“……嗯？”

“小翔，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没有啊，怎么了？”樱井朝后仰仰头，转过去看他，“嗯？”

 

相叶的手指挠了挠他的手臂，“可是你的肌肉绷得好紧。”

“是吗……我可能太累了所以一下子放松不下来吧。”

樱井为自己找了一个看似完美的理由，却又安抚般的侧过身拍了拍他的背脊。

“睡吧……雅纪，平时这个点你都已经睡着了。”

“嗯。”相叶顺着樱井的手臂摸索着，握住他的手。

这对他们来说是最平常的肢体接触了，樱井刚要放下心，就听他又说，“你怎么知道我平时什么时候睡？”

 

“……我偶尔会来你房间看一下。”他听见自己用艰涩的声音解释着。

“怕我会发病吗？”相叶眨了眨眼睛，身体往后靠了靠。

“嗯。”他也边上稍微动了动，却发现已经贴到了床沿。

短暂的沉默中，樱井咽了口口水，他不知道如果让相叶主导话题会不会往奇怪的地方去，于是主动岔开了话题。

“明天晚些来看你，每月一天的游泳课时间又到了。”

“小翔……真是有超强的保护欲和毅力啊，加油。”

相叶说着闭上了眼睛，“我困了……小翔身上的味道闻着很舒服。”

 

“好了，快睡吧。”樱井摸了摸他的额发，“明天骑我的自行车去上课，别走太急。”

“那你呢……”

渐渐低下来窝在颈间的声音听上去黏黏的，“我跑回去很快。”

“晚安小翔。”

 

 

07.

他没有说晚安。

因为身边的人已经握着他的手睡着了。

他的身体里有些尴尬的欲望持续不断的烧着他的神经，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相叶。

 

因为担心发生什么意外，他们一直是一起洗澡的，可是后来慢慢的，他开始乖乖站在浴室外面等他。

听着里面淋浴的声音，想着那个在花洒下单薄的身体他都会激动不已。

他们互道晚安各自回房，他却又在他睡下后悄悄起来。

他的房间没有锁，会留一盏小壁灯睡觉。

他靠近他，偶尔呆坐在那里，一坐就半小时。

他的睡颜真的很可爱，夏天会踢被子，冬天会卷成一个球。

他只是看着他，然后又悄悄关上门回自己的房间睡觉。

 

只有在梦里，他才能坦诚的拥抱他，去身体去抚慰自己无法说出口的欲望。

 

他喜欢相叶。

喜欢到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

包括他自己。

 

 

08.

「上完游泳课了吗？」

收到信息的时候，樱井正在换衣服，他快速系好皮带，「已经回来了哟。」

「今天好快！那我们一起吃晚饭吗？今天特别想吃乌冬面耶。」

乌冬面啊，这有什么难的。

樱井切到地图找了找，「你到你学校的南门等我，我马上就过来。」

「好哟。」

 

站在南门的相叶穿着一件墨绿色和黑色的格子衬衣，樱井在马路对面就看见了他。

如果没有心脏病的话，这样的男孩子一定是很受欢迎的。

啊，即便是有心脏病也有很多女孩子跟他表白过，但都被他拒绝了。

「因为我有病啊，我怎么能和她们恋爱，这样不负责的事情，不可以做啊。」

相叶是这么跟他说的，让他感觉这个人真是温柔过头。

 

“相叶！”他在马路对面喊了他一声朝他挥挥手，相叶立刻转过头，开心的笑起来。

他跑过马路，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走吧，去吃乌冬面。”

“诶？已经找好店了吗？”

“是啊。”樱井把手机拿到他跟前晃了晃，“预定好了，咖喱乌冬，绝赞好评。”

相叶看着他又笑起来，“那我要吃有炸鸡的。”

“想吃什么都行。”樱井点了点头，“跟我走就是了。”

 

来到店里，各自点了喜爱的食物，愉快的偷吃对方碗里的东西，最后吃了个底朝天。

相叶摸着肚子说想要走走消化一下，樱井说着好，结了帐便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真是太好吃了。”相叶揉着小肚子，就在樱井想要接话的时候，他突然停下脚步，“啊，有一件非常要紧的事要先解决。”

“什么？”樱井跟着停下脚步看向他。

“你的自行车……我骑着去上课，下课之后忘记自己停在哪里了。”

樱井一忍没忍住，大笑了起来。

相叶朝他翻了个白眼，却也跟着笑，“别笑了，快帮我一起找找。”

“知道了。”他说着，跟相叶一起进了学校。

 

夜里的教学楼区域很安静，偶尔有几个亮着灯的自习教室。

因为刚刚入学不久，所以新生活动非常多，广场附近就比较热闹。

他和相叶在各个楼道下面的自行车停放处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正想着问相叶会不会累了，就自己先打了个哈欠。

 

“小翔你累了吧，我突然想起来你今天游泳课……”

“没事，我不累。”

“可你明明累了。”

“别担心，我不累啦。”

 

他刚说完相叶就停下了脚步，他往前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劲又转身走回他身边。

“怎么了，不舒服吗。”

夜色里看不清相叶的表情，他又低着头。

樱井突然有点紧张，手已经打开了包，随时准备把药拿出来。

“不要让我变成你的负担，小翔，你累了就该告诉我你累了，然后就该回去休息，而不是陪我在这里找自行车。”

“我不……”

“你明明就很累了。”相叶打断他，“你这样无休止的迁就我，有没有想过我会因为这个感到痛苦。”

 

“突然间……你怎么了。”樱井下意识的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却被他用力甩开了。

相叶看着樱井脸上瞬间惊讶的表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没什么……对不起小翔，我没事。”

“你……”

“小翔，我们啊，从小一起长大，因为太过亲密了，所以很多事情变得无法坦诚。”相叶伸手握住樱井的手，微微笑起来，“回去睡吧，你累了，你的疲倦都从眼底溢出来了，是我不好，明明知道你今天很忙还拖着你出来吃饭。”

 

因为太过亲密了，所以很多事情无法坦诚……吗。

不是的，只是很多时候，我一定要努力控制自己而已。

不要这样看着我。

如果你一直这样看着我，我会忍不住想把你占为已有。

 

“小翔？”

相叶看着低垂着头的樱井走近一步的瞬间身体被拥入怀里。

很紧很用力。

跟平时完全不同的力量。

仿佛揉进身体里的力量。

相叶感觉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小翔？”他又喊了一声。

 

崩坏吧，这个世界。

他呼吸的空气里带着相叶的味道，他无数次无数次这样拥他入怀。

昨天前天，一周前，一个月前，一年前，几年前……

他这样拥抱他，无数次。

 

“雅纪。”

“嗯……？”

嘴唇轻触的那一刻全身的血液逆流起来。

他们吻在一起。

探索着彼此熟悉又不熟悉的温度。

 

那一晚。

星星，月亮，相叶雅纪。

 

 

09.

「今晚想吃什么？我回去之后先去超市买喔。」

「意面可以吗？」

「当然可以。」

 

相叶愉快的将手机放进口袋，骑着自行车去附近的超市。

是的，就是那辆他们找了半天没找到最后发现原来停在厕所门口的自行车。

那一夜亲吻之后，仿佛按下了某个未知的开关。

他们沉默着走到宿舍门口，却又不约而同的看着对方说，搬出来住吧，于是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两室的小屋子。

 

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跟从前一样住在了一起。

那种安全感又回到了他们身边。

为什么当时要选择住宿舍呢，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不是吗。

也不是吧，当时只是觉得，分开也是可以的。

 

相叶推着超市的小车，买了些水果芦笋还有意面和罐头，又去生鲜买了一些牛肉。

跟樱井相反的是，他因为生病，所以会非常注意饮食，于是变得很擅长料理。

结了帐，把买来的东西全部放在车兜里，慢慢骑回他们的家。

樱井因为念医比他晚毕业，现在也已经从大学附属医院的实习医生转正，正式进入科室工作，因为上手术又变得忙碌很多。

通常都是他先下班，然后回去等他。

 

这样的日子竟然不知不觉持续了七年多。

樱井的书架上，关于医学方面的书也变得越来越多。

相叶偶尔也会翻开看，然后闹着他指着书上的模型问他一些奇怪的问题。

樱井从来就是好脾气的回答着他，会把他圈在身前亲吻他的耳根。

 

可是，只是亲吻，偶尔爱抚对方的身体，但最终会在他急促的呼吸下不得不停下来。

没有不耐烦，甚至没有抱怨。

樱井抱着他，顺着他的背脊，在他忍不住哭起来的时候说着「没关系雅纪，不做也没关系，这样就好」。

怎么会没关系。

 

「小翔知道的吧，我身体里有一颗定时炸弹。」

七年前那一夜亲吻之后，他对他这么说过。

但是樱井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

「没关系，我不会让你死的。」他说着，亲吻了他的脸颊，「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甚至不让他用手帮忙。

 

做完意面的相叶把手洗干净，看了看时间，拿出自己的笔记本查看邮件。

因为樱井在大学附属医院上班所以他们即使是毕业了，也仍然住在学校附近的这间小屋子里，不曾搬过。

他们都很喜欢这里，小小的，很有安全感，打扫起来也不累。

 

揉一揉胸口，相叶放下笔记本去拿药。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胸口总是时不时发闷。

明明之前一直控制的很好的，他把药吞下去，躺在沙发上等待药效发作。

疼痛持续的时间有些长，他侧着身，想要换个舒服的姿势，门铃响了起来。

他捂着心口努力从沙发上爬起来，就在快要走到玄关的时候，门被从外面打开。

“小翔……”

门口的人还没来得及脱下鞋子，立刻冲到他身边一把抱住他。

“雅纪，吃过药了吗？”樱井看他疼痛的样子察觉出跟以往不同的程度，当下抱起他，去楼下拦了车往医院走。

 

一路上相叶疼得整个人歪在他身上大口呼吸，边呼吸边喊着他的名字。

他握着他的手，说着没事很快就到，下了车，又一路抱着他跑进医院。

经过几小时的抢救和检查，相叶终于稳定下来。

樱井松了一口气，摘下手术帽，把他曾经翻来覆去看过无数遍的病例交给他们院的主任医生。

 

“他这个情况只能移植了，不然要不了一年他就会心脏骤停，你自己也是医生，应该也很清楚，但是你也知道现在移植有多困难，不光是手术难度还有来源的问题。”

 

 

10.

相叶醒来的时候发现爸妈和樱井都在病房里。

樱井看到他睁眼便冲他笑了起来，“欢迎回来。”

“啊……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低声说着的相叶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樱井站过去，跟平时一样扶着他让他坐起来。

“爸妈你们怎么也来了，我没事啦……你们快回去吧。”他转头看看樱井，“我很快就能出院了是不是？”

 

“是的。”樱井笑眯眯的顺了顺他的头发，“今天晚上就可以出院。”

“看吧，我就说我没事。”相叶朝父母笑起来，“别担心啦。”

送走了父母，相叶动了动身体，立刻粘着樱井想要回家。

樱井也顺着他，给他办了出院手续，路上还被他拖着买了一支冰淇淋。

好不容易回到家，相叶把东西往椅子上一丢，随即躺倒在沙发上。

“啊，还是家里好，最讨厌医院了。”

“那当然。”樱井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手里，“雅纪，有件事想要跟你说。”

“什么？”意识到樱井不同寻常的认真，相叶喝了两口水坐直了身体。

 

“你的身体，必须要进行手术了。”

樱井想了半天，还是决定跟他说实话，他还是不想骗他。

“这次发病只是一个预兆，接下来可能会越来越频繁，”他伸手握住相叶的手，“你看从现在开始安排手术到接受手术也需要一点时间，心脏移植之后你会恢复健康。”

“你不是一直想跑想跳吗？现在是手术最好的时机……”

 

“我不要。”相叶打断了他，“我不手术。”

“雅纪，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手术的成功率已经很高了，你不用太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樱井看着他的眼睛，“你不想摘掉你身体里这颗定时炸弹吗。”

 

怎么会不想。

做梦都想。

可是什么手术是没有风险的呢。

如果手术失败了，他就会死。

 

“我还能活多久。”他问。

“最多一年。”他答。

相叶看着他，微微笑起来，“真残忍。”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死，你……”

 

“我动手术的时候你也会在手术室吗？”

相叶再次打断他，嘴角微微颤抖。

“如果你想的话。”

樱井握紧他的手，“求你，答应我。”

 

为什么呢，明明昨天都好好的。

桌上还放着他做好的意面。

为什么呢，他总要面对这些，本以为起码可以安然度过一生。

 

“我可以答应你，但有个条件。”相叶凑过去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做一次，我们做一次我就答应你去做手术。”

“等你手术之后……”

“那就算了。”相叶往后退开，“小翔，你知道的，我无所谓。”

 

如果一定要死。

请让我们完整的拥有彼此，哪怕只有一次。

 

 

11.

「我的出生和使命就是为了这台手术。」

「我为他准备了二十多年，又怎么容许他失败。」

 

 

12.

跨过茶几将他按在沙发上亲吻的樱井翔，是失去理智的。

脱去他的衣服纠缠在一起，意识到房间温度太低的樱井翔是恢复理智的。

他将沙发上的人抱起放进房间的床上，顺手打开空调将温度调高。

他再次吻上他的身体，在他缠上来的时候亲吻他的耳朵，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低声道。

“雅纪，虽然如此，但我想让你知道一件事。”

“就算我们今天没有做，我们也早就完整的拥有彼此了。”

樱井看着他，一直看到他眼眸深处。

“我们的心，早就在一起了，是最完整的……”

 

嘴唇再次吻在一起，是相叶仰起头堵住了他，双手顺着他的脖子胸口小腹一路摸到两腿中间。

“嗯…”樱井全身一紧，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如果你今天停下，我明天就自己去死。”

他的手一松，相叶的手便加快了动作。

 

理智的弦终于在欲望面前绷断，他的一切渴望涌出了闸。

他克制不住自己想占有他的欲望，在他的喘息中加快了深入的动作。

他汗湿的样子过于迷人，他不断亲吻他的身体，按着他的心脏，将自己顶入他的身体。

 

被相叶包裹的瞬间，樱井趴在他身上，在枕头边蹭掉他落下来的眼泪。

他抱紧他，在他撕心裂肺的喘息中反复抽插。

 

如果就这样死。

如果就这样死在床上。

如果就这样死在樱井翔怀里。

 

“小翔……我爱你。”

“我也是。”

 

 

13.

听，是心脏跳动的声音。

这之前发生了什么。

啊，想起来了，我终于接受了手术。

 

试着努力的睁开眼睛，看见的是喜极而泣的父母还有站在一边的主治医生。

我朝他们笑了笑，看来，手术成功了啊。

太好了，我还活着。

小翔果然没有骗我。

 

“小翔呢？”我问。

父母对视了一眼，却没有回答。

“小翔在哪里？”我又问了一遍。

“他……他说等你出院回家之后再来找你。”妈妈说着握住了我的手，“你现在好好休息，一声说如果恢复情况好，三个月就可以回家。”

“骗我。”我看着她，“妈妈，樱井翔在哪里。”

 

这次妈妈没有再说话，她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让我彻底不安起来。

“你们要是不说，我现在就拔掉所有的管子去找他。”

我的手扯上离得最近的管子，突然在一边一直没有出声的爸爸严厉道。

“如果你现在拔了管子，樱井翔就再也回不来了。”

手瞬间顿在半空，我转头看着他，“你说什么？”

“等你康复回家，一切就都明白了，所以努力康复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病床前同时陷入沉默的三人，握紧了拳头。

 

 

14.

《克隆人治疗参与计划书》

这是什么可笑的东西。

我完全不想知道。

 

 

15.

你们没有良心的吗。

你们看着他长大的不是吗。

他跟你们的孩子有什么差别。

所以每个月收到的根本不是樱井翔妈妈寄来的赡养费，而是实验经费是不是。

 

你们，竟然把一颗跳动着的心脏从活生生的人的身体里取出来。

我不敢想象，他有多害怕。

他凭什么要死。

你们竟然就这样看着他停止自己的生命。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又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他是人啊。

他是樱井翔。

他是我的樱井翔。

 

我竟然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16.

「他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了谢谢。」

「……」

「他想你可能不会相信，所以给你留下了实验室的录影带。」

 

 

17.

“啊！瞎了吗！不会好好走路啊！”

“算了算了！不要跟醉鬼计较了！”

 

醉鬼？

是在说我吗。

 

相叶转头朝对方笑了笑，仰头喝下一大口。

 

太想见他了。

终于看了那些录影带。

 

录像里，他们把「樱井翔」当成实验品一样翻来覆去的检查，用各种肉体上的实验来测试他的一切是否正常，通过检测来确定有没有发生基因突变。

明明是个人，却像一只实验室的白鼠一样活着。

而做着实验的人谈笑风生，对实验品的学习能力相当满意的样子。

 

是非常好的数据。

那些人说着，在表格里填下一栏又一栏数字。

难怪他每次去“游泳课”回来，总是一脸疲倦的样子。

这么多年，一个人忍受着这些。

偏偏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开开心心的拖着他。

 

「雅纪，我回来了。」

他总是这么说。

 

相叶晃着酒，一路跌跌撞撞的走着。

 

小翔，你一定很疼吧。

不要怕，我来救你了。

小翔，你回来吧。

如果你不回来，我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可是如果我死了，你的心脏就真的停下了。

 

“哈哈哈哈……”

相叶笑着奔跑起来。

耳边略过的风声就跟以前你背着我跑一样。

 

小翔我能跑了，你看见了吗。

小翔我能跑了……

小翔……你在哪里。

我的呼吸这么急，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原来，我已经不会发病了啊。

我的心脏已经好了啊。

 

可是为什么呢，还是这么痛，痛得没法呼吸了。

我的药呢。

我的药……在哪里。

我的樱井翔呢。

你在哪里。

 

小翔，我真的很想见你。

 

18.

相叶喝到全无意识，再次有记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那个地址附近。

不，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甩了甩空掉的酒瓶，看到超市又冲进去买了一些，坐在门口一罐接一罐的喝。

 

“欢迎光临。”

一道人影从他身边走过，他抬起头看了看，又转过头继续喝。

头晕得坐不住了，他一晃神就发现自己倒在了地方。

走到门口的男人愣了愣。

把手里的包放到一边，将他扶起来。

 

“没事吧？”

相叶猛地转过头。

他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看了很久，直到对方又问了遍，才他摆了摆手。

 

“没事。”他说着，眼睛一热，却是笑了起来。

“哪里受伤了吗？”男人看着他微微诧异。

“没有。”他摸了摸自己的脸。

一脸湿热，这就难怪他会这么问了。

 

凌晨。

一个男人哭得这么夸张，有点可怕吧。

他提着没有喝完的酒，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认真的看了看他，朝他深深鞠躬。

“谢谢。”

 

他的樱井翔不会用这样的眼光看他。

他是他。

但他终究不是他。

 

相叶说完，抬起身体转过身没在看一眼，默默离开。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