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與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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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缠斗
一脚蹬开被子，腰用力一抬双腿往上钳住了山田的右腿。
山田抬手抱住他小腿拳头毫不留情的砸了两下，相叶吃痛却咬牙不放努力不让动静太大，试图拖着他往床上拉让他失去平衡。
手不能动的情况下近身战失去很大优势。
山田干脆弯腰抱住那条钳住他的腿试图将他抬起，相叶见势松开一条腿飞起一脚奔着山田后颈而去。
“要不要一见面就这么热情。”脚踝被一把抓住的时候，山田侧头笑了笑，手上使劲向外折过他床上那条腿，膝盖用力压上去。
骨头发出悲鸣。
“啊呃！”相叶忍不住呻吟出声，被抓住脚踝的腿略微一收大力挣动。
山田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你是有多喜欢疼痛。”
见鬼，见鬼！
顾不了其他了！
樱井心一横拿过手边的SCAR，站在天台上对着刚刚有了一丝裂纹的玻璃连续射击。
藤木听见动静打开门，看到玻璃正在开裂。
而山田和相叶仍在床上缠斗。
“山田先生！走！山田先生！”
藤木大喊着去拉山田，同时打开通讯器要求增援，而山田却像走火入魔一样看着相叶，“这一次，我要让他亲眼看着你被我带走。”
几拳落在腹部，相叶沉吟着弓起身体，感觉到自己的手铐被解开。
他硬吸一口气，嘶吼着扑上去，但因为膝关节受伤，身体没能达到理想位置，瞬间被藤木击中喉部，呼吸一滞跪倒在地。
窗外的樱井深吸一口气，拿出绳索枪瞄准玻璃上面的墙壁。
没关系的，就当成一个普通的任务。
没什么办不到。
铆钉牢牢扎进墙壁里，樱井固定住手边的一头，拉了一下飞快挂好绳索，用力一跳的同时腿交叠着勾起。
冷风凌冽，吹得皮肤生疼。
樱井看着急速缩短的距离，边开枪边开始做落地准备。
机会只有一次，他算准了时间借着冲力抬起一只手松开挂钩，腿部发力一踢，硬生生撞开了龟裂的玻璃，落地迅速一滚缩到矮柜边，回手拔枪对准藤木的方向开枪掩护。
藤木侧身避开，狼狈中一把拽起相叶推给山田，朝着樱井连补两枪。
“你们跑不掉的，这是我的地盘。”山田眯起眼睛，扣住相叶的脖子，枪牢牢顶在他头上。
樱井趁着他说话间隙一枪打在藤木腿上，看他单膝跪地笑着看向山田讽刺道，“你打算朝他再开一枪吗。”
“你觉得我会被这种话动摇吗，”山田勾起嘴角冷笑出声，“能开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我想要的东西，就算废了也要留在身边，你可以试试看。”
“你不爱他。”樱井冷下脸。
山田迅速朝着相叶腿上开了一枪，又再次一把拽住本能开始挣扎的相叶用枪顶住他的头。
“啊…！”
血液很快浸湿了裤腿，樱井看着死死忍耐着呻吟的相叶丢下手里的枪抬起双手，“别动他。”
“哈哈哈，你越这么说，我就越想动他，你说如果一直僵持着，他多久会死？”山田的拇指摩挲着相叶的脸颊，“反正他喜欢疼痛的感觉。”
山田朝藤木瞥了一眼，藤木在刚才的间隙简单的将腿上的伤口扎紧了，接到眼神便拿枪对准樱井，“跪下。”
藤木很清楚站着的樱井是个威胁，这样起码能控制住他一部分的反击动作。
看着相叶汗湿的头发，樱井依言跪下。
“恐怕你不忍心看着他死，”山田愉快的笑起来，“那就让他看着你死吧，反正你是死是活我都无所谓。”
“再见了，天使先生。”
枪声响起的那一秒，变得那么长那么慢。
相叶瞪着眼睛看到樱井突然站起来，“不！”
子弹瞬间击中胸口，樱井就这么在他眼前，倒在了地上。
也是这一秒，身边的藤木头部被击中倒在血泊里。
山田朝窗外看去，相叶看准机会抬起没受伤的脚用力朝着山田脚下一踩，在枪口稍微偏移头部的半秒手肘迅速发力朝后一戳，双手抬起抓过山田握枪的手一转一侧身，脚跟着一带卡住他的腿朝地上倒去。
他转动身体使出全身的力气压制着山田，山田被迫抬手曲起膝盖，手脚并用的拧着撞着他大腿上的伤口。
“啊！”急促的呼吸中，相叶咬牙绷住身体，死命握住他的手腕往床架上连砸几下，终于砸掉他手里握着的枪，手肘接着朝山田面门撞击，终于让他松开了握着他大腿伤口的手。
“我不适合卧底，”相叶的神色少见的带着一丝狰狞和冷酷，“但要对付双手都被松开的雪狼，就算是你也没有胜算。”
他说着，手腕发力掰断了山田扣动扳机的手指。
关节迅速肿胀起来，相叶抽出山田安置在腿侧的小刀，看都不看直接一刀刺穿了他的手掌。“你谁都可以动，但不该动樱井翔。”
32.道别
“呃……”
身后传来轻微的低吟声，樱井忍受着疼痛捂着胸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妈的……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近的距离被M9打中……”樱井忍不住爆了粗口，吸着气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山田面前站定，朝着头部就是一脚，“冲击力……真不是盖的，不知道肋骨裂了没，才刚长好……”
相叶看他没大碍彻底松了一口气，一把拉住他，“你别乱动了。”
樱井朝他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
他边说边从身上的装具里拿出一卷绷带，替相叶缠紧了腿上的枪伤，又看了看他青紫的膝盖，侧头边揉着胸口边对地上的山田嚣张的宣布，“你弄错了两件事。”
“第一，他不喜欢疼痛，他喜欢的是我，唔…如果我让他‘疼’或者他让我‘疼’都没问题。”
樱井被相叶斜睨了一眼，愉快的挑了挑眉，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扬起嘴角。
“第二，这里不是你的地盘，是他的。”
抬起头，就看到松本拿了把AKM靠在门口，朝他们翻了个白眼，“你们两个混蛋有时间说废话倒是快点撤啊，人力不要钱啊。”
总觉得这一切，似曾相识。
“要钱要钱。”樱井赶忙点头，“大佬你别生气啊，哎呦…我挨了一枪吸气痛。”
松本瞪了樱井一眼，他实在想不通他一个做情报的为什么要经受枪林弹雨还要被“无赖”气炸。
同理，拼命下着楼梯的二宫也想不通，他一个做情报的为什么直觉这么准，会鬼使神差的去楼顶替樱井补了一刀。
不过，这可比游戏有实感多了，而且他的精准度也不差嘛。
松本走近几步把手铐眼罩还有布条丢给相叶，“弄起来带走吧，酒店里的人解决得差不多了，但是再不走不确定会不会有其他人过来支援。”
“行长……先去找我的人开车。”松本打开通讯器跟二宫说着，得到回复之后走过去把山田扛到肩上，“我们走！”
相叶拖着腿跟樱井落在松本身后。
樱井弯着腰跑着跑着侧过头看着相叶突然问，“雪狼是什么……？”
相叶：“……没什么。”
樱井鼓起腮帮子刚要再问，相叶手肘推了推他，“说起来，我也有一件事要问你，刚才你飞过来的时候不恐高了？”
樱井突然张大嘴：“………我忘了，妈呀！好可怕啊啊啊——”
松本本想回头确认下两个人的情况，听见樱井的话瞬间打消了念头。
直到跟楼下的人汇合，看到二宫也好好的，松本才微微放松了一些。
相叶把樱井往车里一推，又把松本肩上的山田塞进去，自己坐在外侧。
松本拉开副驾驶，车很快飞驰而去。
“不能带他回去，我们时间不多，”松本说着让驾驶员调转了方向，“去港口。”
他们最终将车停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二宫在后面说太冷不想下车，松本又一次翻了个白眼，跟着樱井和相叶下了车。
总之，山田得死，但能不能挖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得看相叶的本事。
夜里的港口真的非常冷，山田被松开了嘴，推着往前走了几步。
“反正你也逃不掉了，如果你把知道的情报讲出来，可以让你死得干脆一些。”
樱井说完就看见山田嘴角扬了起来，“你很幼稚，落入敌人手里的俘虏就是物品，没有死得干脆或是不干脆的说法，仁慈只是懦弱而已，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你……”
一把拉住樱井打断了他的话，相叶摩挲着轻轻握住樱井伤痕累累的手，“拓，那个时候你说过，所谓的信念是空中阁楼，不可能一辈子存在，但是你希望我可以永远坚守我的信念……我曾经丢失的，现在已经找回来了。”
相叶顿了顿，握紧樱井，“我终于遇到了一个不会让我丢失信念的人。”
“呵……是吗。”山田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笑了笑，“真的很可惜呢，雅纪。”
这一声雅纪好像让相叶回想起很多他之前拼命选择遗忘的事情。
其实那些年不光是痛苦和挣扎，还是有很多不错的回忆。
时至今日，他终于能够站在星空下正视那段时光。
“拜托了，替我摘下眼罩。”山田突然说。
樱井摇了摇头，相叶凑近飞快地吻了一下他的嘴唇，“没事的。”
相叶松开樱井拖着腿走过去，不远处的松本见状举起枪对准山田。
眼罩被揭开的瞬间，山田突然往前一伸一口咬上相叶的嘴唇。
相叶吃痛踉跄着本能的一推，樱井和松本同时开了枪。
山田看着眼前擦着嘴唇的相叶，倒在地上。
“还是这么模糊啊……相叶。”山田说着闭上了眼睛。
或许我以为你是在回忆。
但其实你只是在道别。
我的记忆是把尖锐残忍的刀。
被割到遍体鳞伤的时候，想到的是你仅存的一点美好。
可惜，至始至终，我都没有看清过你。
33.再会
樱井和松本沉默片刻朝相叶走过去，松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抱歉……我以为他……”
“不。”相叶摇了摇头，蹲下确认了一下山田的死亡，“谢谢。”
他其实心里也清楚，要从受过系统培训的山田嘴里知道什么，几乎是不可能的。
山田的尸体最终被沉到海里。
相叶想着，山田以前说过非常喜欢海，想要住在海边。
这也算是他最后的一点仁慈。
那晚回去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每个人似乎都若有所思。
樱井像小孩子一样五指交叉握着他的手，每隔一段时间会确认一下他腿上的伤。
他任由他握着，肩膀轻轻靠着他。
根据医生的检查报告，樱井这家伙非常狗屎运的只是肋骨骨裂，不过伤在肋骨养起来又需要很长时间。
相叶的膝盖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虽然看上去淤血很厉害，但只是撕裂了软骨，倒是腿上的伤有些麻烦，手术取出子弹之后需要很长时间的休养。
那天相叶麻醉刚醒就看见樱井勾起嘴角笑得开心，“恭喜你，亲爱的相叶先生，现在轮到我报复了，我之前不能吃的那些东西你也不能吃了。”
相叶闭着眼睛无所谓的笑，“幼稚鬼。”
在他们检查期间松本接到了大野的电话。
大野在问了山田的情况之后停顿了几秒，然后说总之他们都没事就好，谢谢润君，他还有一些事要处理，就先挂了电话。
松本虽然觉得大野似乎像是欲言又止，但这也不重要。
这个世界上谁都有难言之隐。
谁都会藏着一个两个不能说的秘密。
那边大野挂了电话之后把一份调查资料放进了粉碎机。
那是一份关于岩田拓……也就是山田拓真的调查报告。
之前的调查报告有一段微妙的履历空白让大野有些在意，他把情况跟父亲沟通了之后，得到了一份或许是最接近真相的报告。
山田并不是逃役。
他是被政府派去接触境外势力的高级间谍，他带走相叶的事情恐怕也是政府答应他的条件之一，所以他们才能在脱离队伍后回到日本生活这么多年。
他放相叶自由之后，不确定是不是在接触境外势力过程中被策反成为了双面间谍。
如果是这样，那山田的行动恐怕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监视。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他会在逮到相叶之后打伤他。
而山田劫走相叶的目的，恐怕是因为他知道一些境外势力已经盯上了相叶，所以……想要用这种方式保护他。
或许，他原本以为放走了相叶，相叶会像平凡人一样生活，却没想到相叶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总之，山田一死，这些事永远不会有真相了。
至于后面这些“或许”，终究只是猜想和推论，大野并不打算告诉相叶。
人这一辈子知道如果太多秘密，就要背负很多，会很累。
不是每个人都跟他一样，看开得这么开。
起码相叶不是。
在医院住了一阵之后他们没有再回法拉盛，而是去了松本之前为了找他们的踪迹在曼哈顿租下的一所房子。
相叶和樱井被勒令住在三楼不得反抗，于是吃饭的时候樱井便不顾相叶的反对，硬要背着他下楼，偶尔还要在楼梯上耽搁一会儿，搞一些“你猜我背着你一步能跨几格”或者“猜拳报数在1-3的范围里看谁能准确踏上最后一格”的幼稚游戏，输了就要让对方亲一下。
搞得松本二楼出门撞见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想把他们一把推下去住他个几星期医院得了。
樱井偶尔会在相叶洗澡的时候在阳台上抽烟。
因为相叶说不需要他帮忙，他尝试了几次突破都失败了，于是只好乖乖呆在房间里。
相叶从浴室出来的时候，侧头去看樱井的侧颜，月光下，这个男人的脸颊和下巴被阴影雕刻出一道锋利冷硬的弧度。
这个时候他忍不住会想，他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强者。
他有一些狡猾。
他排除万难将他的心绪牢牢控制着，他冷静的一步步走进他的心里，不急不躁。
他可以为他牺牲一切，而他也同样可以。
这样还有什么不好。
从前那些事情就让它跟着大西洋一起埋葬吧。
“我帮你换药。”樱井听见声音熄灭了烟转身朝相叶走去。
“好。”
偶尔这个时候，樱井会觉得相叶还是有些转变的。
人总是贪心的，他想要这个人的全部。
但爱一个人的心总是忐忑的。
全部是多少呢。
是每一天，还是每一秒。
是他对着你的微笑，还是他转过身的背影。
“好了。”他包扎完，凑过去舔了舔他的嘴唇。
刚刚洗完澡的身体散发着让人沉迷的舒适温度和香气。
相叶低头抿嘴笑了笑，一伸手扣住他的脖子吻上去。
他摸着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轻轻说着，“回家之后，去做消疤吧。”
樱井抬手脱掉相叶刚刚穿上的睡衣，哑着嗓子低声道，“等会儿再说……”
全部啊，或许就是——
彼此心有灵犀，血泪相融。
回家吧。
嗯，他们该回家了。
尾声——
相叶带着礼物出现在大野屋子里的时候，大野正在打瞌睡。
“大酱，口水流出来了哟…”
相叶边笑边在他肩膀重重一拍，吓得大野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诶？诶？！到、到了吗？！”大野看着相叶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他，“相叶酱！欢迎回来。”
“嗯，我回来了。”相叶一把抱住大野，“大酱……口水不要擦我肩上哦。”
“哦哦。”大野从他身上下来，“那个，樱井呢？”
“喏。”相叶指了指大野身后——
大野一回头，就看见那个男人正满面笑容的在院子里看着他们。
可他总觉得那个笑容……凉凉的？
唔…阴森森……？
大野咳嗽一声招招手示意他进来，樱井看了眼相叶，见他没什么表示于是转进了房间。
“怎么样？”大野问。
“T的任务完成了。”相叶笑着问，“时隔三年，还有效吗？”。
“有效。”大野笑得小脸都皱起来，“但或许没有人会付尾款。”
相叶同大野一起笑起来。
“唔……那个，”樱井坐在沙发上举起手，“目标……好像是我完成的？”
相叶笑着朝他歪了歪头，一脸“你想干嘛”的表情。
“佣金好像应该是我的……但是呢，”樱井看着相叶，嘴角耐不住展开一丝甜蜜，“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大野捂住脸。
太肉麻了，一回来就放闪光弹。
故事还会继续吗。
会啊。
因为他们会一直创造爱和奇迹。
—fin—
[3回]
26.感受
相叶愣了一下但也没有拒绝，他顺着樱井的意思吻了一圈，最后轻吮了一下他的嘴唇。
樱井看了他两秒，突然又吻了上去，这次比刚才更深入一些。
他扯着相叶的舌尖，双手很自然的去解相叶的睡衣，顺着胸口朝下滑到腰腹，正当樱井打算沿着裤腰探进去的时候，相叶抓住了他的手腕，强硬的带着他往床上倒。
樱井被带得后退两步坐在了床上，相叶却没有停，边吻边小心的压着他将他放倒在床上。
而在樱井想要更深入的时候，相叶一把拉过被子替他盖好，“早点睡。”
樱井调整着呼吸，看着黑夜里那双有些不自在的眼睛。
“我睡了之后呢？你一个人睁着眼睛到天亮？还是打算在我边上装睡直到跟我一起醒？”樱井直视着他，没有放过他眼中闪过的任何一丝细节，“你的药已经被我扔了。”
“我一会儿就会睡。”相叶将身体稍微退开一些，看樱井似乎不打算退让的样子略微错开了视线，“真的没事，我只是稍微有些失眠。”
“是只有一些吗？”樱井伸手握住相叶的手，“很长一段时间了吧，如果我没注意你就打算一直吃药吃到哪天早上我醒来发现你死在我边上吗，雅纪……不能跟我说吗？”
“不……不是这样。”
樱井看出相叶神色间的挣扎，静静等着他开口。
没关系的，他有足够的耐心。
沉默中，樱井善解人意的给了他足够的思考空间。
他的手轻轻来回揉捏着相叶的后颈，舒缓着他的情绪。
他明白，要相叶讲出心里话并不简单，慢慢诱导，不能心急。
也不知道是谁先叹出了一口气。
相叶闭了闭眼睛，迎向樱井询问的眼神。
“我……对闭上眼睛这件事，感到恐惧。”
抿了抿嘴唇，相叶又垂下视线。
“我害怕闭上眼睛之后再醒来会发生不可控制的事情，我很怕自己会突然发生什么问题，害怕自己会伤害到你……我知道听起来很荒谬，所以我也试图吃药让自己睡着。”
相叶一点点贴近樱井，感受着他带着温度的呼吸，握成拳的手不自觉的放松下来。
他知道那双眼睛一直望着他，里面藏着深不见底的温柔。
可他越温柔，就越会让相叶感到疼痛。
“但睡着之后也经常会被惊醒，会想到在那个暗室发生的事情，会想到你在我面前坠桥，也会想到你在岛上差点死在我怀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忘记，我担心会再来一次。”
相叶对自己伤害了樱井这件事无法释怀。
因为无法释怀导致了害怕自己在任何情况下失去意识。
变得越来越害怕在夜里睡着。
睡着的时间会变成一种煎熬，让他感到烦躁不安。
一觉醒来会不会又变成陌生人，一切地覆天翻。
相叶轻声说着，扣住了他的指尖，“别担心，我想过段时间，会慢慢调整好……”
“雅纪，看着我。”樱井打断相叶，伸手捧住他的脸颊，“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并不需要你对我抱有什么愧疚，我自始至终都对我自己的行为负责，不需要你替我背负什么，我现在好好地在这里，睡在你的身边，中间的过程和时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活着，而且我们在一起。”
“医生也说过吧，我的身体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暂时不能太剧烈的运动。”樱井贴过去，手拨开他的额发，将额头贴过去，“你看，这是我的温度，跟你一样。”
相叶闭上眼睛，由着樱井把他的手贴在胸口。
那里有力的跳动着，是他熟悉的节奏。
“雅纪……让我感受一下吧，”樱井又凑近了一些，嘴唇几乎贴在相叶的鼻尖，“你的温度。”
几次三番，身体早就燃起了欲望，但相叶顾忌着樱井的伤百分之百的克制着。
但樱井根本不打算让他克制什么，他凑近相叶的耳边刻意放低了声音，“我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吧。”
染上情欲的声线像是催情剂，相叶耳朵一热，下意识动了动按在樱井胸口的手指，一点点朝上摸着他变得纤细的锁骨和颈项，轻捏着他的耳根。
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吻住那张无限挑动他欲望的嘴唇。
27.温度（本章有SA，非AS，慎入）
安静的房间响起湿润的喘息，交叠在一起的身体攀爬着彼此欲望的顶峰。
相叶挑着樱井的舌尖，樱井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呼吸变得炙热，被子显得有些多余。
樱井扯开被子，身体往下移了一些，朝相叶看了一眼低头吻上他结实的小腹，手拂过腰侧隔着内裤揉捏了几下已经有了反应的器官又一把扯掉微湿的内裤，一路摩挲到大腿内侧穿过膝盖抱起。
相叶的身体不设防的朝他敞开着，手指轻揉着他的发根，他侧头舔了舔他轻颤的大腿内侧在那里留下一串吻痕。
床单摩擦的声音变得有些激烈，相叶沉吟一声，抬头看着樱井张嘴把他含进嘴里。
“唔…”像是舒服又像是折磨的叹息在房间里掀起一片涟漪，相叶调整着呼吸，感受着樱井嘴里的温度和体贴。
樱井吞得很深，来回几下之后，略微松开一些又把相叶的腿打开一些，低头将两颗球吸进嘴里，用舌尖安抚他们。
伸手把相叶的欲望握在手里上下爱抚，舌尖来回轻扫着顶端，强烈的刺激让相叶忍不住并紧了腿想要逃避过于可怕的快感，他低头看着樱井再次吞入他的欲望，似乎感觉到他视线的樱井抬起头朝他瞥了一眼。
深夜里，那双眼睛含住了一汪春水，打湿了相叶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看着他摆动着头部，看他变着姿势将他吞得更深。
相叶终于忍不住仰起头，他不敢动腰，生硬的将自己的腰紧紧贴在床上。
他生怕他一动就会弄伤他，尽管他现在只想捣碎那个男人眼中的春情，将他的一切全部捣碎揉进身体里。
樱井的手指不停，四下点火，终于让相叶忍不住达到高潮。
在最后一刻，樱井退了开来，大量白色液体弄湿了相叶腹部，甚至有一些喷在了樱井脸上。
细碎的头发遮住了相叶的眼睛，喘息中，樱井擦了擦脸，凑过去吻住他。
腹部的液体沾湿了彼此。
樱井的手不断的揉捏着相叶的臀部，把腹部沾湿的液体抹在穴口，试探着插进一个关节。
他想给他一个完美的体验，所以不想过于急躁。
而且相叶在他身下隐忍着，咬着嘴唇展开身体的样子让他心里的欲望也跟着不断膨胀。
“呃嗯…”
相叶忍不住皱紧了眉大口的呼吸，感受着樱井手指一点点深入他的体内，慢慢变成两根来回开拓着他的内壁。
陌生的感觉让其他感官也跟着变得敏锐。
樱井加快的心跳，樱井亲吻他时偷偷睁眼观察着他的表情，樱井因为动作不小心拉到伤口时轻微的抽气声。
相叶双手抬起，轻轻捧着樱井的脸颊，抬起头吻了吻他脸颊上那道伤。
他握住樱井的手腕，小心的翻身将他放平在床上，在他诧异的眼光中，腿一跨膝盖分开跪在他的身体两侧。
“我来。”
低头吻了吻瞪大眼睛的男人，相叶握住樱井早就硬到不行的器官，将身体抬起一些，对准自己的穴口慢慢坐下去。
跟手指完全不同尺寸的东西一点点进入他的身体，这种奇妙的感觉让相叶忍不住吐出难耐的呻吟。
樱井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相叶做了什么。
说实话，以前光是想象相叶双腿分开跨坐在他腰上就已经够刺激了，所以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大脑当机了。
他呆愣的看着相叶一脸忍耐又痛苦的沉浸在陌生的欲望里，轻皱着眉头甩着落到嘴里的发丝。
相叶的头发还没剪，此刻完全散开粘在汗湿的颈项，和他常年锻炼肌理分明的身体线条折射出刚柔并济的美。
美得樱井翔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可这样的梦即便在失去相叶的三年里，他都不敢梦到。
坐到一半的时候就开始有些吃力，相叶睁开眼睛看了眼樱井，咬了咬牙干脆沉下腰一坐到底。
樱井还沉浸在冲击中，没想到他会突然硬来，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别……”
“唔…！”相叶沉吟一声喘息几口，努力适应着樱井的尺寸，看他担心的眼神朝他勾了勾嘴角，“是不是以为我要反悔？”
樱井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该摇头，他看着相叶，抬手用力托住他的腰，“下来…你这样太勉强了。”
“这个姿势你会轻松些。”相叶试着放松，慢慢俯下身体，姿势的变动让体内的东西变得更大也更深了一些，“你喜欢这个姿势吧。”
其实不用回答，相叶也知道樱井喜欢，因为樱井以前有说过他很喜欢这个体位。
上位的人羞涩又放荡，即主动又被动，下位的人可以看清一切，又好像被主宰一切。
“是……有幻想过，但…总之你先出…嗯…啊！”
樱井还没说完，相叶就已经尝试着动了起来。
他抬起一些又用力坐下去，反复几次樱井的思维就被搅成了浆糊。
心理上的快感更多于身体上的快感。
对于相叶骑在他腰上这件事，樱井措手不及。
相叶双手撑在他的小腹或是向后撑在床上，在他身上喘息呻吟着扭动着腰，甚至前后摆动不断调整着角度刺激着他的欲望，后仰的脖颈拉出一道完美的线条，似乎有意在克制着疯狂又不断散发着强烈的荷尔蒙。
这一切让樱井觉得撩人，虽然他没有“剧烈运动”，但他觉得他的心脏要炸了。
相叶从来就知道怎么做才是恰到好处的诱惑，适度又大胆，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想要从他身上得到更多。
樱井伸手握住相叶因为疼痛不适应而萎靡的器官，上下爱抚他，让他在自己手里慢慢挺立起来，扬起骄傲的弧度。
“嗯…”
相叶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将双腿又打开一些，更方便他动作。
他们的呻吟交互着慢慢融在一起，他们的身体紧密的连接在一起，此起彼伏。
夜色被轻柔打捞，风吹起了蓝色纱帘。
汗水混合着呼吸，床上黏腻得一片片。
樱井的一切都被相叶包裹着控制着，他沉吟着在他身体里达到高潮。
他喘息着仰起头索吻，相叶迎上去深吻他，在他手里释放。
高潮的快感让人变得慵懒，相叶小心的将自己的身体抬起一些，感受着樱井的欲望从他身体里滑出来。
后穴湿热的感觉是从未有过的，相叶忍不住拥住樱井的身体，咬着他的嘴唇，又反复吸吮着他的身体。
樱井任他吻了个遍，任他用手和唇确认着自己身体各处，感受着他的彷徨无措和隐隐湿润的脸颊。
他看着相叶微抬起头深深捂住脸，再放开时，眼角的潮红已经渐渐退去。
相叶再次凑近他，慢慢转变着姿势，让自己躺在樱井身侧，樱井也跟着调整了一下姿势，侧过身跟他肢体缠在一起。
“还好吗？”相叶暗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潮湿的气息。
“嗯。”樱井抱住他的腰，将身体间最后一丝间隙填满。
比什么时候都好。
一切又安静下来，刚刚那场疯狂像是一场绚丽的烟花。
但不同于烟花落幕之后的寂寞，樱井只觉得非同寻常的满足。
不光光是因为相叶愿意这么做，还有更多更多无法言喻的情愫缭绕在他心间。
身体变得很疲倦，他们享受着彼此逐渐放松的身体和慢慢远离的意识。
“我的温度怎么样？”
就在樱井快要睡着时，他听见相叶轻声的问着，带着浓浓的倦意。
“跟你一样，很温暖。”樱井将嘴唇凑过去，贴着相叶的颈项，收紧了手臂。
温热的皮肤，跳动的脉搏。
这是他的相叶雅纪。
是他想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28.交流
这是相叶恢复记忆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睡眠。
他醒来的时候樱井正看着他，见他睁眼就露出一个笑容，“醒了？”
“嗯……”相叶凑近他一些，蹭了蹭他的脸颊，又闭上眼睛。
樱井笑了笑，伸手揽住他的肩头，亲昵的凑近他，跟他交换了一个吻。
他的手好似不自觉的抚摸着他的背脊，慢慢……顺着背脊一路下滑到后腰，那里的弧度和手感让人血脉喷张爱不释手。
相叶稍微动了动，睁开眼睛朝他看了一眼，微微挑起眉毛。
樱井歪了歪头，没有什么表示，凑过去亲吻他的眼睛，舔湿了他的睫毛。
停在后腰来回抚摸的手一点点滑下去，指尖嵌进凹陷的股沟里轻蹭，那里还是湿润的。
粘腻的触感让空气突然暧昧了几分，相叶咳嗽一声抬了抬腿，将膝盖卡进樱井双腿间。
樱井夹住他的腿，在他的鼻尖咬了一口，“我只是想看一下那里有没有受伤，昨晚你太野蛮了。”
相叶皱了皱鼻子，有些别扭的笑着反手握住那只在他某个部位捣乱的手。
“没事，血早就止住了。”相叶深呼吸一口，“洗个澡？”
“流血了？”怪不得后来感觉没一开始这么干涩，樱井“噌”的一下坐起来，拉到了还没脱疤的伤口，脸上一阵扭曲，“我看一下。”
“没事的。”相叶一把托住他的腰给他借力，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就算是拉屎偶尔不小心也会流血，这也没什么。”
樱井憋住气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你的屎比我那个还粗吗。”
相叶脸上绷不住了，他笑着把睡衣披上，拿过皮筋随手把后发扎起，下床尽量不扯着伤口让自己的动作看上去自然一些，“……为什么你会这么联想，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况你的尺寸也不足以让我血流不止吧……”
“停！别说了……”樱井捂住脸跟着翻身下床，“走吧，去洗澡。”
二楼浴室和房间是分开的，他跟上相叶，在他开门前忽然手一伸抵住门。
相叶转过身，微笑着问他，“怎么了？”
“我忘了说，”樱井贴近他的身体把他抵在门上，故意咬了咬他的耳垂，“昨晚你在我身上扭着腰的样子……很性感。”
相叶歪头，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容，伸手握住那只在他屁股上捣乱的手，舌尖在他耳垂一扫轻轻含住，胯用力朝前一顶，“昨晚……你被我骑在身下手足无措任我为所欲为眼角发红的样子，也很性感。”
流氓最怕遇到的，就是流氓中的豪华顶配。
想要扳回一城的樱井挑衅失败，低头摸了摸微微湿润的耳垂退开两步打开门，“好吧……你是KING你说了算。”
两人笑着刚挤出房间就看见松本润站在走道里，顶着超严重的黑眼圈。
“……”相叶和樱井立刻止住笑看着一脸怨念的松本，一时间不敢随便开口。
松本在他们脸上绕了几圈，最终丢下一句“下楼吃饭”就自己先下去了。
相叶和樱井对视了一眼，就听见楼下响起二宫的声音。
“哇，你怎么回事。”
“……你试试听一晚上重金属睡觉？”松本低气压的声音。
“哈哈哈哈……隔壁吵成这样吗。”二宫的小尖嗓发挥了超大的功效，“体谅下吧，毕竟嗯……积了不少你懂的，忍不住的，没在医院给你乱搞什么事就算不错了。”
“我要换房间。”
“不……我也不想天天通宵打游戏。”
“你的意思是……他们天天都要……？”
相叶和樱井在楼上异口同声，“不！”
“虽然你们看不到，但是松本刚刚翻了一个超级大的白眼。”
二宫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上来。
樱井看着相叶摸了摸鼻子，后者清了清嗓子低声说，“总之，先洗澡。”
等相叶和樱井洗完澡慢吞吞的出现在饭厅的时候，对上的是已经吃完早饭的二宫和松本。
二宫的视线在樱井脸上绕了几圈，笑得暧昧，“腿软了吧，坐。”
樱井看了相叶一眼也不反驳，朝二宫笑了笑拉开了餐椅，松本抬手推了推盘子，“别客气，吃完我们商量下正事，智君已经快要急到跳脚了。”
“嗯，反正你们的‘正事’也干得差不多了，该考虑下大家的正事了。”二宫扯过一个软垫靠在身后。
相叶看着松本突然认真的说了一声抱歉。
松本侧头眨了眨眼睛，“如果是为了昨天晚上你们不让我睡的话，我……不打算接受，如果是其他的事……相叶君，欢迎回来。”
“嗯，欢迎回来。”二宫指了指樱井跟着说，“你再不回来，这个人就要把日本的传销组织端完了，天使差点就要多一个‘传销终结者’的外号。”
松本笑了笑，“总之，现在该我们反击了。”
根据松本手上获得的信息，山田并没有离开纽约。
大野在追踪相叶的信息时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想到了那次他们休假回来乘坐的飞机。
毕竟劫机这种小概率事件刚好发生实在有些可疑。
他派人去拉了那个航班的乘客信息，发现在乘客名单里有个人叫山田拓真。
劫机的那伙人中有一个人曾经在传销组织里工作，但他在跟警方交代时一口撇清了跟他们的关系，只说是为了表达对政府某些作为的不满，警方追踪了几次也没有直接证据能表明劫机事件跟传销组织有关，只得放弃。
也就是说，那天樱井和相叶所做的一切都落在了山田拓真眼中。
而山田拓真或许跟那次劫机有联系。
这是一个契机，事件的同一时间段，还有一件蹊跷的事。
那个孩子被绑架的委托。
根据行长所说，那个孩子的家长是在别人的提示下找到了他，大野当时没有多想，现在觉得这件事果然还是有些奇妙，于是私下找了人去拜访那对夫妇，果然他们说是有人提点叫他们来找行长，经过一番调查那些人就是山田那个传销组织下面的人。
得到信息后的大野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一家搬离了现在住的地方。
所有的事情好像慢慢的织成了一张网。
“大野怀疑，山田在一开始就盯上了你们，他在国外这么久，或许早就被境外势力洗脑打算大干一票，他做了两手准备，一边劫机一边向行长发出委托，如果劫机成功，他可以一方面向政府施压索要钱财或政治条件，一方面将你们扣住，如果失败了，这次事件也会让舆论造成影响给政府施压，而且你们下了飞机之后还有委托可以持续跟踪你们的信息。”
松本总结了一下前阵子他从大野那边断断续续归纳的信息，“我根据大野的信息再次派人调查了一下山田，如果是被人煽动或者勾结，那或许能从某些特殊情报部门知道些什么，然后我这边收集到的情报是，山田拓真本名叫岩田拓，代号AS824，曾隶属于日本某个特殊军队，二十七岁逃役，而这个特殊部队现在已经解散了，有了这个线索再调查下去就变得简单一些了。”
松本喝了口水，突然朝相叶看了一眼，发现他面无表情于是抿了抿嘴唇又说了起来，“当年你们把这边境外某些部门好不容易打通的关系给截断了，泽北、荣田、藤原高广那一批的人落马对他们来说是极大的损失，他们其实一早就跟山田有联系，而……”
“山田在他们提供的影像资料里认出了我，所以调查了我和樱井，并且觉得可以利用或者说服我去帮他，如果说服不了也可以把我和樱井交给他们获取信任，”相叶突然接过了松本的话，语气冷淡，“毕竟我们曾是恋人，山田觉得或许可以用这个关系来做点什么，可惜……”
相叶冷笑一声，抬头看着桌上的咖啡杯，“我最讨厌欺骗和背叛。”
29.对策
松本朝樱井看了一眼，樱井伸手握住相叶放在腿上牢牢握起的手。
相叶轻轻呼出一口气，把手摊开握住樱井，“没事，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太年轻太自信，所以遇人不淑。”
樱井“嗯”了一声，朝他笑了笑，但却忍不住想到那个夜晚相叶说他很难相信人。
或许这一切的症结，都是因为山田。
“但是我觉得……劫机其实只是在试你们的弹性，”松本看相叶的情绪还算稳定，又继续说了下去，“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就只有你一个，而樱井只是顺便……哦，你别生气，我不是说你不重要的意思。”
樱井两腿一伸，淡定的喝了口水，做了一个“你请继续”的手势。
“他在调查你的时候，发现了资料上的樱井，可他对樱井并不感兴趣甚至有些嫉妒？所以恕我直言，要是劫机成功樱井怕是要被交出去沉海，如果劫机不成功，他也打算干掉樱井，所以他在弄清你们的作息之后找人发了份委托，委托魔法师暗杀自己，让相叶自己送上门，这样可以拆开你们，单独对付樱井，没想到樱井在你出任务不久也跟着出任务，他没能逮到樱井，而你却失忆了……”松本摸了摸鼻子，“你的失忆让他改变了计划，他干脆扮演你的恋人，带你离开了日本。”
“不是扮演，他是真的想成为相叶的恋人。”樱井想起山田看相叶的眼神，“还好……”
还好他找回了相叶。
还好相叶恢复了记忆。
“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相叶会恢复记忆，”二宫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也不是什么好人，”相叶突然开口，眉间一紧，语气艰涩，“那时候……我是跟他一起逃役的。”
说是为了理想也好，信念也好，相叶努力成为尖锐部队的一员，发誓报效祖国。
他以优异的成绩被编入特殊部门，但也是从那之后，他开始觉得矛盾。
他们每次出任务，都说服自己是为了国家为了人民。
可是那些战争中的孩子又有什么错，那些被烧被毒死的妇人又有什么错。
他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的立场，没有对错，没有原因，只有杀戮。
信念很快随着怀疑流失，长他几岁的山田时常的关心和示好成了生活中唯一的温暖，所以当他说要一起脱离这命运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过多的挣扎就同意了。
那次雨林任务，他们借着地形脱离了队伍，并且偷偷潜回了日本。
山田很大胆，觉得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他们学到的东西足够让他们躲藏隐匿，但没过多久山田就提出那些境外组织打算找他们合作。
相叶觉得即便是脱离了队伍，即便是政府让他失望，他也不可能倒戈去做伤害本国人民的事情，所以他拒绝了山田。
山田答应了他，但最终欺骗了他。
那是一份兼职保镖的任务，去了之后才发现山田并没有跟那伙人断绝联系。
相叶发现之后打算离开，却被山田出卖，供出了他们原本打算完成任务拿到钱之后，作为后路留下的逃跑路线。
死里逃生，他没有再联系山田，开始一个人逃逸。
那次，山田朝他开了枪。
“我就是在这之后，认识了大酱。”相叶说完拨了拨头发，稍微变换了一下坐姿，“就算我不说，大酱也一定都能调查到，不过真的很感谢大酱，这么些年一直把我当朋友对待。”
对于相叶的身份，其实在座的人都或多或少的有过自己的猜测。
但真的听相叶说出口，难免觉得有些沉重和悲凉。
“智君确实是个很有趣的人。”松本笑了笑打破了沉默的气氛，“他虽然老喜欢缩成一团，但胸襟很宽广，对很多事情不太计较，他认定的朋友也不多，每一个他都很珍惜……说起来这家伙啊，小时候跟个面粉团一样，第一次跟我说话就把口袋里的糖全塞给我还问我是不是地球人。”
二宫忍不住笑出声，突如其来的爆料让气氛缓和不少。
“你这样出卖地藏真的好吗？”二宫朝嘴里丢了块糖。
“没关系啊，反正他又不在。”松本眨眨眼睛，跟着笑，“而且我说的是智君，又不是地藏。”
“嗯哼。”二宫抓过游戏机，把之前的存档打开，“现在都恢复得差不多了，该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接下来……？”
“嗯，接下来，我有一个计划。”松本合上眼前的资料，“不过这个计划，需要相叶暂时回到山田身边。”
“明白了。”相叶捏了捏肩膀，“我觉得可以。”
“你们不问下我的意见吗？”樱井皱眉，不满的拿过桌上的坚果刚要丢进嘴里就被相叶一把夺过塞进自己嘴里，他瞪着相叶的嘴恶狠狠道，“我不同意。”
“等养好一些再吃。”相叶一把按住樱井想要动作的手臂，腿先一步卡住他的腿，力气不大但成功阻止了他再抓一个坚果的念头。
“嗯……我觉得不用问。”松本挑眉，看了看桌子底下。
“我也觉得不用。”二宫识相的把腿盘到椅子上，“反正你也决定不了。”
果然是，一针见血的行长。
30.诱敌
两个星期后，被打到昏迷不醒的相叶被丢在山田在曼哈顿的某处住所前。
因为怕被看出端倪，所以是真打，但只是表面伤害看上去严重实质上并没有伤筋动骨。
他在门口被撂了两天，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已经开始出现冻伤。
就在樱井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相叶终于被人拖进了屋子。
几个小时后，一辆车停在住所门口，相叶又被抬到车上进行了转移。
有了目标的松本自然不会再让他跑丢，他让相叶带了最新型的抗干扰追踪器，这款追踪器含监听功能，他跟樱井保证了一万遍它对信号干扰性和防水性的优异性能才终于让樱井同意放行。
松本的人一路紧跟，最终被确定的位置是在布鲁克林区的一家酒店。
樱井先行一步赶到了那边，跟松本再次确定了酒店位置后，寻找高处蹲点。
这次的装备很充足，松本替他准备了一把布莱泽R93 LRS2，还有一整套军用携行装具，但这边大楼挨得相对比较近，或许有些浪费她的性能。
是的，在樱井眼里，每一把枪都称为她。
他曾经跟相叶开玩笑的说过，每把枪都是女朋友，你要细心呵护她，定期替她保养，熟悉她身体的每个部位，这样才能在用到她的时候发挥她最大的功效。
相叶对此的回应是，流氓需耍在更合适的地方。
在出发前，松本和二宫几次跟樱井确认了身体情况。
“你很久没有用过狙击枪了吧。”二宫斜睨着他，毕竟相叶失踪之后，樱井彷佛魔法师附身，一直用近身战完成任务。
樱井看着一脸“你要不要找个靶场练一练”的二宫，挑了挑眉，“你竟然质疑我的专业性……这就让你见识下什么是零失误。”
然后松本和相叶就这么看着两个人在客厅里……玩起了射击游戏。
至于最终结果，不提也罢，反正专不专业还是天使先生自己说了算。
樱井穿着轻薄型防弹衣穿着外套背着装具静静靠在水箱边蹲守在楼顶，他左耳塞着耳机，口袋里放着相叶走之前留给他的暖宝宝。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他跟相叶约定，如果相叶失手了，他再动手。
毕竟相叶有他自己的打算，他想从山田手里拿到更多关于境外人员的情报交给大野和二宫，如果以后东窗事发，可以让他们手里有更多的筹码。
相叶在床上醒来的时候，山田正坐在沙发上看邮件，见他醒过来便合上了电脑走到床前。
“为什么回来。”他问。
“我不该回来吗…？”相叶看着他想要翻个身，假装才发现两只手的手腕被拷在床头，他稍微动了一下便不再挣扎，静静看着山田和站在门边的藤木。
恢复记忆之后再看山田的面容，只觉得沧海桑田。
“相叶，”山田朝藤木挥了挥手，藤木喊了声“山田先生…”对上山田的眼神，最终还是退出了房门外，“那时候我是迫不得已才朝你开枪。”
“我知道你瞄准的是樱井，是我自己……”
“不，不是这次。”山田打断了他，“你知道我说的是哪次。”
相叶愣了愣，“我不清楚你说的是……”
“我们都不是傻子，”山田看着他，“你还记不记得你在军队里成绩最差的是哪个科目，骗一般人大概可以，但我的话……甚至不需要什么情报，只要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已经恢复记忆了，你是很好的兵器，但不适合卧底，樱井竟然放心让你回来。”
樱井听到这里，心脏漏跳一拍。
随即他深呼吸一口让自己冷静下来。
别担心，相信相叶。
局势还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大不了他一枪了结了山田。
相叶呼出一口气，“拓，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替那些人卖命。”
“没有为什么，钱，地位，名利，凭我的能力，要什么有什么。”山田扬眉，“我只是选了一条捷径而已。”
“可这条捷径毁了你全部的良心。”相叶抿了抿嘴唇，“当初我们逃出来……”
“哈哈哈！”山田笑着打断了相叶，“为什么这么些年过去你还是这么天真，明明手里染了多少条无辜的性命……你以为能靠你现在的工作能弥补吗？错杀一个是杀，错杀一群也是杀，关键是，你卖命的同时能不能把自己卖出好价钱。”
无辜民众的尖叫，在树林雨林被打爆的断肢，惨叫、喘息和眼泪。
血液、绝望、无助的深渊。
一幕幕从记忆深处被唤醒。
相叶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
“而那些人愿意出好价钱让我身价百倍，现在我的资产已经通过慈善洗白的差不多了，证据也在慢慢消失，没有人能奈何得了我了。”山田走近相叶身边，看向窗外，“你们是不是觉得现在的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
樱井从狙击镜里对上了山田挑衅的视线，突然觉得有些不妙，山田选在这里怕是有什么玄机。
他不再犹豫，扣下扳机。
然而玻璃并没有被击碎。
“这个酒店，我是投资人之一。”山田看着玻璃上的裂纹，“这一层常年租赁，之前没来得及告诉你。”
就在这个时候，相叶动了。
[0回]
21.冷静
樱井几乎一下飞机就被送进医院抢救，他的身体状况刻不容缓。
飞机上松本稍微掀开一些盖在樱井身上的棉布，才看了几眼就忍不住又盖了起来。
“好，够狠。”
相叶沉默着坐在一侧，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现在整个思维都是混乱的。
他看着松本润眼里的红丝和他下巴上的胡渣，又侧头去看那个在面罩下意识不清的人。
一直看到下了飞机进了抢救室，整个人浑浑噩噩。
然后他也被带进了科室做各项检查。
松本几乎是费尽心力把他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认身体上除了腰侧那道枪伤之外没有其他意外伤害才拨通了大野的电话。
接到电话的大野不知道打翻了什么东西听零哐啷的一阵响，松本沉住气，“樱井还在抢救，情况不是太乐观，先别通知行长。”
又说了几句，松本挂了电话，转头朝着一脸茫然的相叶说，“接下来的事情要你帮忙，他在你那边用过什么药，不管你记得哪些，麻烦你尽可能详细的写下来，我会交给医生。”
“我跟他……”相叶坐在外面的走廊上，抬头去看松本，眼神像走丢的孩子一样迷茫。
松本蹲下来，把手下买的热红茶送到相叶手里，“其实我什么都不该说，但是你们都为彼此出生入死过，躺在里面的这个人……他是一个如果救不回来会让恢复记忆的你后悔一辈子的人。”
“我想，不管你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怪你，毕竟失忆不是你的错。”松本站起来拉了拉衣领，看着换了一身病号服的相叶转身朝外走，用不算太大的声音说着，“虽然我刚才在岛上看到这样的樱井翔的时候只想把你揍到连大野都不认识……嘛，后来想想没意思，反正你现在也不记得大野是谁。”
走到外面的松本抽了一支烟，边听着手下的人汇报，边转头去看坐在走廊里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的相叶。
束起的长发搭在后背，双手交叠搁在膝盖上。
他腰上的伤已经重新包扎过，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松本转过头，他想瞒天过海，只有找人假扮相叶和樱井把山田引开。
所以他们兵分两路，在他的直升机前，一路人已经实施了计划，故意放出消息开着直升机跑去了大西洋的另一边。
不管能骗到多少，希望起码让樱井度过危险期。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移动他，毕竟这和当时在塞班不一样，他们无法带着一个重伤随心所欲的转移。
每天都是在焦虑中度过的，松本隔着重症病房看着躺在床上的樱井翔。
抢救了一天，人没醒，相叶也不愿去睡。
之后一天反复的病发，循环抢救。
山田在外面逼得很紧，估计已经知道了相叶在他手上。
松本有想过是不是让相叶回去，起码牵制一下山田，让樱井再好好养一阵。
但如果真这样做，樱井要是醒来知道了肯定揍趴他，心情上说也不利于康复。
而且再回到山田身边的话，以山田这个人的多疑，或许会怀疑相叶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又假装失忆，对相叶来说也未必安全。
相叶如果回去，再要出来，可能就没这么容易了。
局面两难。
不可能只保一个。
顶着压力又过了几天，医生说樱井暂时度过危险期，但再不醒可能会变植物人。
他受得伤太重，后期又被试了太多药，造成治疗上的混乱，之后又在水下呆了这么久大脑可能已经受到损伤。
能飘到岛上醒过来说话本来就是一种奇迹。
医生说或许当时不知道是什么信念在支撑他，但现在……这种信念正在流失。
相叶沉默不语，他想到那个人从嘴里撬出来的那枚追踪器。
他开始不愿意躺床休息，他开始守在樱井门外，任凭松本怎么劝都不听。
当松本的烦躁到达顶点的时候，有个人突然出现在他跟前。
快到松本都没反应过来，就眼睁睁看着他走到相叶面前抡起手就是一拳。
而相叶竟然也没有察觉，硬生生挨了一拳跌坐在地上。
“二宫？！”松本一怔，朝后面追进来的人打了个手势，赶紧冲过去从后面抱住还打算冲上去的二宫。
如此情绪化的二宫是松本没见过的。
虽然跟二宫相处不多，但那个一直捧着游戏机连家门都不愿意迈出一步的人，现在竟然出现在纽约。
二宫被松本架住，身体挣扎了几下发现抗衡不了，克制住怒气转头冲着松本，“瞒着我是不是。”
“不是。”松本不敢松手，“冷静，听我说。”
“……行，你放开我。”二宫卸下力气，深呼吸一口，低头看着从地上爬起来的相叶，手一伸指着床上的樱井翔，“相叶雅纪，我不管你是魔法师还是魔术师，要是弄死了他我跟你没完。”
“够了！”松本吼了一声，又放低了声音，“你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跟樱井一起坠河也受伤了，而且他是真的不记得。”
“不记得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是吗，我可不可以捅他一刀然后不记得。”
松本突然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二宫。
“可以。”一旁爬起来的相叶突然说，“你来吧。”
“你闭嘴。”松本瞪了相叶一眼，现在的二宫搞不好真的会一刀捅死你的你个白痴。
二宫冷笑一声，朝相叶看了一眼不再说话。
“大野呢？”松本看他冷静下来问道。
“他？”二宫摸了摸手，“被我揍了一顿现在在家里呆着，他暂时不能过来，那边不能一个人也没有。”
“你……”松本瞪着他刚要发难，瞥了一眼相叶还是让自己冷静下来。
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每个人身上的弦都崩到了极致。
他明白的，所以他必须冷静。
22.记忆
如果可以的话，请醒过来，给我一次机会让我想起来你是谁。
相叶看着樱井每天都在心里重复这句话。
他对周围的人仍然感到陌生，但是他能感觉出松本和二宫都对他没有恶意。
这跟在山田那边不同。
他们更像是对等的朋友关系或者伙伴关系。
松本好吃好住的让他养着伤，变着花样的给他送书甚至送花。
但这种感觉反而让他心里更难受，因为他记不起来。
坐在凳子上看着病房里的樱井，一张照片突然伸到相叶面前。
相叶抬头看着递过来照片的人，这个之前打了他一拳叫二宫的人。
二宫把照片往前送了送，示意他拿好。
相叶接过照片，捏在手里。
“我在樱井租的房间里找到的，藏在榻榻米下面，”二宫在相叶身边坐下来，小心的避开了他正在挂水的手，“这个蠢货从轻井泽搬出去之后竟然一直窝在你以前租的公寓里。”
医生说，要恢复记忆只能多讲以前的事情，之前松本润没什么机会说，而且也不在他们身边，不太清楚他们的生活细节。
二宫纠结了几天最终还是冷静下来，说服自己打算试试看。
其实这也是他来这里的原因，本来大野来应该更合适，毕竟他跟相叶更熟。
但是大野却觉得二宫更适合当那个讲故事的人，而且二宫也比他更担心樱井的身体情况。
可他们的记忆真的口说无凭，因为身份的特殊性，很多信息都被他们自己刻意抹去了。
他好不容易找到樱井的公寓，在出发来这里前几乎是翻了个底朝天，才终于找到这么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大概是唯一一张，樱井翔趁着相叶还没醒的时候用手机偷偷拍的两个人的自拍。
估计也是相叶离开之后樱井自己用照片纸打印的。
照片里两个人都光着膀子，相叶在沉睡，樱井凑得离镜头有些近，笑得有点傻却一脸灿烂。
这是相叶第一次看清樱井的脸，他听见自己突然变大的心跳声。
“大概你也不记得轻井泽，之前你们一起买的房子，在那边同居。”
「与其把钱浪费不如投资房产，一起买怎么样？」
“你们的房子设计感很差，几乎所有房间都有一个洞，但你们自己觉得很好，但这之后你总是抱怨他不好好走楼梯。”
「这样既解决了看星星的问题，通透感又好，鸟什么的管它呢。」
“你们一起度假一起吃饭一起喝酒偶尔也会一起出任务，他经常去看你跳舞然后莫名其妙吃飞醋还不肯明着说。”
「喂，那是我的布丁啊。」
「回去一起喝点酒也很好吧，买点下酒菜零食。」
「难道度假不就该干点无聊的事情吗？」
「你这是……耍流氓吧，我没胖不要乱摸。」
「KING今天的腰力也很不错嘛，想和谁共度良宵啊？」
「谁先完成目标谁做饭，嘿。」
谁，是谁在说这些。
梦里那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你的代号是魔法师，他的代号是天使，你们是最合适的搭档。”
天使？
是，樱井翔。
那个梦里展开白色翅膀的……
「如果是你的话……」
“啊啊啊啊——”
相叶感觉自己头痛得快要炸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拧着他的神经不断地挤压。
“喂，你怎么了？！”二宫拍着他的肩膀，朝外走了两步，“J！快叫医生！喂！”
脑中那个轮廓，慢慢转过身。
他的面容，在樱花树下越来越清晰。
那个在暗房里，看着他的眼睛，变得清亮透明。
「我可以把命都给你。」
「雅纪……」
他扬起嘴角，自信又孤傲。
「雅纪，是我。」
「樱井翔。」
相叶抓着照片，一把拔掉阻碍他的针头，抓着头跌跌撞撞的往樱井病房里冲。
二宫上前要拉被他一把推开，身后玻璃瓶碎了一地。
“呃…”相叶痛苦的沉吟着，抓皱了手里的照片，他一把拉住樱井被子里的手，“樱井…”
眼眶崩裂，眼泪疯狂的涌上来，“啊啊啊——樱井翔！”
“樱井翔——！！！”
脑中印满了脸色苍白不断流血的男人。
这个男人……真的把命交给他。
松本才刚睡下就被叫喊声弄醒，来不及思考发生了什么，冲进病房跟二宫一起死命地拖住相叶。
“放开我！放开……不要抓着我！”相叶挣扎着抠着樱井的手腕，“滚开！”
“快，去叫医生打镇静剂！”松本撞了撞二宫，二宫松开手转头就往外面跑。
“不！别拉我！”相叶拼命的挣动着，指尖一点点脱离了樱井的手腕，“我不收你听见没有！”
松本的下巴被相叶的肩膀撞了几下，一片淤青很快出来，“冷静相叶！冷静！”
歇斯底里的相叶像匹野马，他不敢松手。
医生终于赶到，连同守在门口的两个保镖七手八脚的压住他。
相叶眼睁睁看着针头戳进肉里，似乎意识到自己拗不过松本，他止不住满面的眼泪，困兽一般痛苦地喊出声。
“樱井翔！你要是敢一直睡下去我立刻去死，你…听见没有！”
就在松本感慨还好相叶体力还没恢复，不然真的要遭的时候。
樱井身上插着的仪器突然报警。
23.苏醒
见鬼。
这两个人真是要命的连通感。
松本润丢开相叶，转身又去找其他的医生，樱井的心跳突然加速，所有人被清出病房。
相叶被移出病房的最后，看见的是樱井颤动的睫毛。
忘记了樱井翔。
为什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他边责问自己边看着自己眼前慢慢模糊成一片。
嘴里是咸涩的。
相叶松开了咬着嘴唇的牙齿。
能不能快点醒过来，或者干脆，永远不要醒过来了。
他知道如果樱井翔醒来肯定会原谅他。
可他要怎么原谅差点害死樱井翔的自己。
另一边，松本一脸茫然的看着身边的二宫。
“他恢复记忆了？……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记忆大师？”
二宫看着被医生团团围住恢复意识的樱井，扶住了额头，“我不清楚，但是我觉得应该是这样，他刚才看到照片突然……”
“照片？”
松本看了看二宫口袋，二宫摆了摆手，“你刚刚没注意吗，被相叶捏在手里，抽也抽不掉。”
“……我实在没有力气注意这些小事了。”松本往后靠在椅背上，“我差不多快被这两个人整疯了……”
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这么说有些不妥，他侧头看着二宫解释，“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我明白。”二宫也跟着往后靠，“我也差不多要疯了，在收到大野电话说两个人掉大西洋应该没救的时候。”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默契的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不过真好啊，”二宫吐出一口气，“这两个白痴。”
“命不该绝。”松本笑道。
二宫停顿了几秒，突然撇了撇眉毛，“你是没看到，大野哭得多难看。”
“能想象，”松本摆了摆手，突然问，“说起来……你真揍他了？”。
“揍了，”二宫赶在松本跳起来之前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过你别看他平时懒洋洋的，动起来可灵活了。”
松本终于笑出声，“你不知道吧，这家伙以前很厉害的呐，他要真不想被你揍，你可能真的摸都摸不到他。”
二宫点头，“你说的对，所以我只揍到他一拳而已。”
还是他让我的，这句话二宫放心里没说。
“我去看下相叶，你留在这边看下樱井。”又坐了一会儿，松本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山田盯得很紧，我们不能放松警惕。”
二宫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赶紧去。
松本转身往相叶病房走，相叶似乎已经醒过来了。
医生把他拦在门口，告诉他病人思维过于活跃，镇静剂能起到的作用很短暂，不过他好像已经暂时冷静下来了。
“松本先生，我们做了一些简单的测试和交流检查，我想这位病人应该已经恢复了记忆，根据他自己的阐述，他失忆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判断他的失忆或许只是一时的自我封闭和自我保护，所以才能在某个安全的环境下，看到某件东西的时候这么快的触发记忆点，虽然他在失忆时被自己后来的记忆蒙蔽，但人体是很奥妙的，失忆后的他觉得有归属的地方和内心真正觉得安全的归属感还是不同，所以他的记忆并没有在那三年里得到释放。我们觉得，或许在岛上的时候，他就隐约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挣破了束缚。”
听完医生解释的松本感谢了医生，拉开了病房的门。
他想说恭喜，却发现相叶拿着针头在手臂上乱划。
“你干什么！”松本走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你要是还想来一针我立刻办到。”
“我不想解释，”相叶抬起头看着松本，“为什么会忘记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该忘记他啊。”
他终于记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忘记樱井翔。
他潜入那个传销组织之后，发现目标T就是他曾经的恋人山田。
山田是故意引他上门的，不知道是出于报复还是想干什么。
或许是他出T的任务之后不久刚好樱井也接了任务离开了轻井泽，所以山田没能找到樱井，也因此，山田逼他交出樱井翔的动向。
相叶一直咬牙不肯说，但山田跟他同是军队出身，彼此知根知底，他们都知道很多种逼供的方法，也有渠道弄到很多仪器，所以他才能把这个传销组织做这么大而且一直隐匿着不被人发现。
除非真的不知道，不然供出樱井是早晚的事情，而且樱井结束任务早晚会回到轻井泽。
樱井肯定不知道他已经落入圈套，他不想让樱井陷入被动。
于是相叶故意找了一次山田不在场的时机，硬抗了几下。
他的本意只是想昏迷拖些时间好让樱井察觉自己被困，但或许是人在巨大的压力下进入了应激状态，导致他自我封闭了记忆。
松本沉默了片刻，松开了相叶的手在他床边坐下来，“我听医生说了，你失忆是因为想保护他吧。”
为了保护他吗。
在樱井伤成这样的时候，这个理由也太讽刺了吧。
“他……要是一直醒不来我……”
“安心，他醒了。”松本打断他，“就在你之前发疯冲进去之后，只是现在情况还不稳定，医生需要再做检查。”
相叶的眼睛瞬间亮起来，但又很快暗下去。
24. おかえり
松本将相叶的反应全都看在眼里，虽然他和相叶相处并不太久，但他跟相叶樱井都合作过。
他知道相叶只是外表看起来毫不在意但其实内心敏感又纤细，跟务实派的樱井还是不太一样，之前发疯还会冲进樱井病房，现在冷静下来可能反而会变得胆怯。
“总之，你先安心养好你的伤。”松本拍了拍他的肩膀，“樱井那边我会照顾好，你放心。”
“我……”相叶靠回枕头上，反复揉搓着自己的脸颊，手臂上一条条血痕已经凝固了，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松润，我很抱歉。”
松本笑了起来，“道歉就算了，请拿酒来补偿我，毕竟，我跟樱井说过不会让你们在我的地盘上出事。”
看相叶还是沉默着，松本又继续说道，“嘛，可惜樱井又伤成这样，他怕不是又要喝橙汁了？”
相叶放下手臂，看着松本勉强勾了勾嘴角，“嗯，真是不巧。”
“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没事就是最好的事了。”松本说着，脸色一点点沉下来，“等你们养好之后，还有一些事要了结。”
樱井醒过来之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二宫。
那家伙在他旁边翘着脚在打游戏。
有这么一个瞬间他有些搞不清状况，他便一直盯着二宫。
直到那家伙眼皮都不抬来了一句“我又不是相叶你盯着我看干什么，我也没钱”的时候，他才确定那家伙是货真价实的行长二宫和也。
“我……”樱井想问他我在哪儿，发现声带有些紧。
“你最好不要说话，”二宫放下游戏机，突然“噌”的一下站起来两手用力在床铺上一拍，把樱井吓得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你告诉我樱井翔你是不是脑子进水，这么多种方法你他妈给我跳河？跳河！伤口恶化并发症一堆，海水灌进大脑再晚点找到你他妈就脑膜炎死在这边了，你这个混蛋！”
“……”樱井看着二宫楞了几秒，点了点头，心想我可不就是脑子进水了才昏迷啊。
二宫恨不得一巴掌把这个人抽晕，转身想去叫医生再做个检查，手离开被子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被子里动了动。
一侧头就看见这家伙张着嘴，二宫斜睨着他凑了一些过去。
“相叶……”
二宫听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他是想问相叶，朝天翻了个白眼，心里有些怒其不争，“妈的，死了。”
话音刚落，樱井突然就挣扎着要来抓他。
意识到这个玩笑开的有些过，二宫赶紧按住他，“你别乱动，我开玩笑的，他在隔壁病房休息。”
樱井抛了个你别骗我的眼神给他，二宫点头，“没骗你，他记忆恢复了，情况比你好多了，我去叫他，顺便叫医生。”
相叶是在医生检查完之后才进来的。
松本和二宫左右看了看，还是先拉了帘子从病房里退了出来，把空间留给他们。
相叶杵在床尾，眼神一直落在地板上。
明明那个人就在几步开外，他却不敢抬头看他。
一切事情的发生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而他们差点在这场笑话里送命。
“雅纪……”
艰涩的声音充斥着安静的病房，樱井看着垂着头的男人，终于眯起眼睛笑了。
“欢迎回来。”
相叶瞬间红了眼眶，他抬起头看着离他几步远的男人。
他脸颊上的伤还没好，脸色很苍白，有些浮肿，锁骨凸出来，下巴长出了许多胡子。
这个人，找了他三年，他却把他弄丢了，还让他伤成这样。
“对不起，我回来了。”
相叶手握成拳，朝他一步步走过去。
他跪在地上，握住樱井纤细的手腕将他的手贴近自己的脸颊，“抱歉，让你等这么久。”
明明说好很快就回来的。
明明……想和他共度一生。
樱井指尖轻抚着他的脸颊，那是他熟悉的温度，“别哭啊喂……从来没见你哭过。”
相叶亲吻他的掌心，将他的手牢牢捧在手里，“现在你见到了。”
“嗯……”樱井又轻轻笑起来，笑到一半又忍不住咳嗽，“可我更希望……是在床上见你哭。”
相叶蹭了蹭眼睛，朝他看了一会儿，“等你好了之后，也不是不可以，但会不会哭……我不能保证。”
“……那我要快点好才行。”樱井含糊的说着，身体又开始觉得疲惫，“好累啊……”
他边说着边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能不能……？”
相叶站起来弯下腰，手肘撑在枕头边上，一手捧着樱井那边没受伤的脸颊，在他略诧异的眼神中凑过去。
干涩的嘴唇轻轻碰在一起，熟悉的柔软的触感。
呼吸又一次交缠在一起，相叶抬起头看着他，仿佛一眼千年。
“……雅纪，我其实想问能不能帮我倒口水。”樱井故意逗他。
相叶却一脸认真，“嗯，是我想吻你。”
樱井一愣，刚想说我也是，病房门就被大力推开了。
“我就说他们一定会亲的，来吧，一百块。”二宫得意的扬眉，朝着松本摊手。
“……两个禽兽啊。”松本扶额，默默从口袋里掏出钱塞到二宫手里。
相叶、樱井：“……”
好吧，病房门上的那块玻璃并没有帘子。
25.异常
樱井的康复速度比想象中的快一些，连医生都觉得惊讶。
但只有樱井知道他因为得到了相叶的有效承诺，所以有莫大的动力。
他们在住了一个月之后为了避开山田的人，转移到了其他医院继续治疗休养。
樱井已经能下床了，以他这种闲不住的性格，一旦能下床就开始活络起来。
整天粘着相叶，不是要相叶推着他去逛逛院子晒太阳就是要去天台抽烟呼吸新鲜空气。
相叶也都随着他闹，毕竟他也能理解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确实很难受，所以樱井说去哪儿他就陪着，反正也不可能离开医院，活动范围也很小。
毕竟就算是三年前，他们也很少有机会有这么大把闲散的时间黏在一起。
断断续续的又过了两个多月，樱井已经能很正常的走路，只是跑跳、剧烈运动还是被禁止。
酒和口味重的东西也被相叶禁止，脸上的伤还没养好，虽然医生说事后做一下消疤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但相叶就是不同意他吃太辣太咸。
有次二宫钻进病房给他悄悄带了一包辣味的薯片，樱井欢呼一声捧着薯片拆开才吃了几口，据说出门去采购的相叶突然就杀了个回马枪。
被发现的樱井第一时间不是把薯片藏起来，而是干脆抓了几把拼命往嘴里塞。
塞得整个脸颊鼓鼓的像仓鼠一样还死命的嚼吧嚼吧，弄得相叶又好气又好笑。
二宫很不给面子的在边上笑得快撒手人寰，所幸倒是有心，笑完了给樱井递了杯水。
松本看这个情况觉得再住在医院里反而不安全了，樱井也恢复得不错，大不了可以找复健师和医生上门检查。
他在皇后区法拉盛有一间房子，那边亚裔多，混在那里更容易躲开山田的眼线。
事不宜迟，松本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长岛铁路，从曼哈顿直接到法拉盛。
房子长年有人打扫，只是里面空气稍微差了一些，松本先打了电话让那边的人开窗通风，他们晚些到那边的时候，房子都已经处理妥当了。
考虑到樱井身体的缘故，松本把他和相叶的卧室安排在二楼，他和二宫分别住在二楼和三楼。
二宫死活不要住二楼，硬是占了松本的主卧，把松本逼去了二楼。
松本多少有点明白二宫的想法，但他觉得樱井伤得这么重再怎么也翻不了天吧，一开门就看见樱井在房门口整个人挂在相叶身上缠着相叶要带他去买吃的……
松本润“嘭”的一声关上了门，发了条信息给二宫。
「我要换房间」
三秒不到消息就有了回复。
「此人已关机」
在病房里樱井确实很“客气”，没有动手动脚。
而且晚上基本都分开睡，可在同一间卧室就不一样了。
尽管身上还带着伤，但是已经阻碍不了心思的活跃性。
相叶自然不能被他得逞，毕竟这次身体上的伤害跟之前程度完全不同，于是每天晚上斗智斗勇，惹得松本润天天晚上在隔壁锤墙。
「就没有什么办法吗？」他问二宫。
二宫回复，「……不然我们也搞基？」
「……」「再见」
这天晚上相叶终于把樱井哄睡了，在床上安静的躺了半小时观察了一会儿，小心的避开他翻身下床。
房间里有个小阳台，他轻轻打开阳台门，趴在栏杆上点上一支烟。
凌晨两点，外面很安静。
他看着对面的树丛，吐出嘴里的烟。
微风轻吹，打乱了头发，手指随意的拨开一些，又吸了两口将烟拧灭。
沉默的站了一阵，把手伸进睡衣口袋，突然就被隔着口袋握住了手。
樱井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身后慢慢贴近他，另一只手从后面拥住他的腰，抚上他之前受伤的地方。
“你这样有多久了？”
相叶轻笑着侧过头，后背克制的贴在樱井胸口，“什么？”
“你知道我说什么。”樱井收紧了握着睡衣口袋的手，一点点摸上去，伸进口袋里握住他手里捏着的小药瓶。
“没事的。”相叶手指抠了抠，但没用力，他转过身勾着樱井的肩膀把他往房间里带，顺手关小了阳台门，“外面挺凉的，你别光着脚乱跑。”
樱井把手从他口袋里抽出来，看了一眼小药瓶随手一扔，丢出了窗外。
相叶的眼神随着药瓶落到外面，又很快回到樱井身上，“抱歉，是我吵醒你了，早点睡吧。”
樱井被他拉着走回床边，看他整理了一下被子，又转过头来看着自己。
樱井其实不是没有察觉到相叶的不对劲。
自从那件事以来，相叶就变得非常迁就他，但这其实并不是樱井的本意。
他第一次在夜里醒来发现相叶不在病房里的时候以为他是去上厕所，所以并没有多在意。后来有次他觉得口渴，醒来拿水杯喝水时发现相叶又不在病房里，这时候他觉得或许不是偶然，但当时身体情况也不太好，他打开病房门并没有看到相叶的身影，倒是惊动了外面守着的保镖。
直到他们从医院出来来到松本的房子之后，几次观察之下才让樱井感到事情或许不是这么简单。
[0回]
16.如果
接下去的日子如果一定要描述的话，就是等死。
樱井不再尝试调节自己的身体机能，放纵着伤口炎症的爆发溃烂以及跟吃饭一样一日三顿的“料理”，身上的伤凝结了又被抽开，反反复复的伤上叠伤，他开始发热，被灌了药之后稀里糊涂的睡着，又被疼痛折磨醒。
山田果然实现了让他生不如死的诺言，他身上被试了很多种还在申请检测的含兴奋剂一类的药物。
就算他本身并没有什么生理上的欲望，但因为药物的影响还是会或多或少的起一些生理反应，明明已经疲惫到不行，精神却在药物的控制下异常兴奋。
那些人一边做着记录一边带着嘲弄的意思抚慰他的欲望，看他在被动中喘息、释放，偶尔因为心动过速失去意识。
他甚至在昏迷中梦到相叶一脸冷漠的摆弄着他的身体，太过真实的梦让他惊醒，藤木看着他大口喘息扬了扬嘴角，“可以继续了。”
他也尝试过反抗，但只要有一丝不配合的意思，藤木立刻会说，“需要我去找相叶先生来吗？”
似乎不管什么处境，相叶都会成为他的软肋。
他不想让相叶看到这样的自己，于是选择放纵自己的身体去配合。
虽然再狼狈的样子相叶也不是没见过，但那曾是他的魔法师。
对敌人不需要人道，也不需要同情。
梦和现实好像已经失去了界限。
他的肩膀在拉扯里脱了臼，但他也不再说什么，等相叶发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星期。
“你的胳膊差点废了。”
相叶冷声说着，而垂着头的男人一言不发，似乎连抬起眼睛看他一眼的力量都已经失去。
找来人替樱井接好了肩膀，又换了一次药，套上了一身简单的衣裤，他被带出了暗房。
他的膝盖因为长时间的垂吊变得有些无法弯曲，走路变得很吃力。
他没有问去哪儿，反正问了也不会有人告诉他。
但是他不会天真到觉得山田会真的放了他。
也许是到了交易地点，也许还没到交易地点他就会死在途中。
他跟相叶坐在同一辆车上，相叶坐在后座里侧，他坐在中间，边上坐着藤木。
山田在另一辆车上，他们的车开在前面，山田跟在他们后面。
樱井第一次有机会从边上的车窗看到沿途的风景，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们在曼哈顿。
可能觉得就算现在他知道了位置也不会怎么样，所以车窗没有贴黑膜。
樱井的手机早就被收走了，他无法判断现在车里有没有信号。
车开上了桥，这样看来，他们跟松本应该是约在了布鲁克林，或者布鲁克林也不过只是个中间点。
相叶坐在他身侧抿紧了嘴唇，阳光透过车窗打在他身上。
他想到三年前的那天，眼前这个男人抱着狸花猫温柔的笑起来的样子。
而现在的他是另一种姿态，额发夹在耳后，露出好看的耳朵，沉静又内敛。
樱井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儿，嘴唇微微开合轻轻吐出一口气，突然弯腰捂住胃部。
“停下车，”樱井能活动的范围不大，指尖抓着相叶的裤腿，“我想吐……”
“桥上不能停车。”相叶侧头看了他一眼，“你忍一下。”
“不行……我呕……”硬吸了一口气，指尖抠紧了相叶的西装裤，弄皱了一片，“拜托，让我下车吐一下……”
相叶看了看要过桥还有一段距离，思量了一下吩咐司机双跳灯停车。
拿过外套盖在他被绑住的手腕上，相叶跟着他下车，看他跌跌撞撞的跑到桥边人行道上。
曼哈顿大桥这个时候没什么游客，桥上并没有太多的人。
樱井趴在桥边干呕了半天，相叶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藤木一直守在樱井几步远的地方。
好像……很久没有呼吸过这么新鲜的空气了。
也很久没有被阳光晒到的感觉了。
他抬头看了看蓝天白云，天气真好。
他……不想再给松本添麻烦了。
几乎是瞬间，他一翻身爬上了栏杆，速度快到藤木来不及反应。
樱井看着相叶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和他迅速抬起的枪。
风顷刻间灌满了他单薄的衣衫。
他挺直了背脊让自己站得挺拔一些，看上去好一些。
发丝在风中被打乱，但无法吹散他注视着相叶的眼神。
相叶手指扣上扳机，“别动，再动我开枪了。”
所有的一切跟着分崩离析。
“雅纪，”樱井笑了，笑得潇洒而无畏，“如果是你的话……”
我可以把命给你。
天使也罢，樱井翔也好，说到做到。
“相叶，开枪！”
山田在后面喊了一声，见相叶一直不动抬起了自己手里的枪——
放开抓着栏杆的手，手略微抬了抬像是再跟相叶告别，樱井失去平衡直直向后落进哈得孙河。
再见了，相叶雅纪。
谢谢你给天使画上一个终点。
也谢谢你给樱井翔一个终点。
在樱井翔不算长的人生里，你终究是他生命里唯一的魔法师。
如果最终死在你手里，倒也完美。
就让他在最后，任性一次。
雅纪，谢谢。
爱情让人变得软弱。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不会这样死得不干不脆。
他太舍不得那个人了，他想忍到最后一刻，哪怕多看一眼，尽管那个人不记得他。
他还是有些不甘心，可是又能怎样。
“不——！”
相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觉得异常的恐惧，那声从心底发出的呐喊像是变了形。
他有些不敢相信那是他自己的声音，如此歇斯底里的尖锐。
身边的一切似乎都在褪色，变得灰白不清。
樱井的脸变得深刻而清晰。
他拼命追过去，奋力一跃，想要抓住他被风吹起的衣角，却被山田的子弹击中身体，跟着落入河里。
一切归于平静。
17.他们
两个人的坠河只在河面激起一小片水花，山田放下手里的枪，反身回到车上，“想办法搜，不管多大的海域，给我去捞人。”
“先生……恐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哈得孙河通大西洋，恐怕连尸体都捞不到了吧。
没人敢说，默默点头办事。
周围很快有人报了警，海洋巡逻警出动搜人。
但今天风大，洋流湍急，在他们落水的那片区域搜寻了半天并没有找到人，于是根据流向继续向下游扩散搜寻。
黄金四十八小时很快就过去，警察几乎已经放弃了救援，他们告诉山田希望他节哀，但山田怎么也不肯放弃，雇了私人船只继续打捞搜寻。
而在这黄金四十八小时内，还有一个人疯了一般的在海域搜人。
是的，松本润。
如果这两个人都在他的地盘上出事，他要怎么跟智君交代。
他一直知道樱井翔这几年过得相当痛苦，但他没想到樱井翔真的会就这么放弃。
樱井翔身上的追踪器一直没有信号，但他一刻不漏的守在机器前，生怕错过一点信息。
从他最初显示的纽约机场到前几天山田联络他时已经过去两个星期，他甚至不知道樱井翔有没有被转移到其他地方。
交易最怕的就是心急，松本润耐着性子等了山田两天，希望他主动联络交易条件。
但山田非常沉得住气，并不主动联络他，于是他只能破坏原则主动联系了山田。
然后，终于在交易途中，他收到了来自樱井追踪器上的讯号。
曼哈顿大桥。
他收到信号的瞬间，立刻带着人往那边赶，甚至来不及整理一下自己的衣物。
那个定位停留了一分多钟，然后消失了。
是的，又让人崩溃的消失了。
松本很快接到交易取消的通知，他带着人赶到那边的时候，手下的人立刻跟他汇报有人跳河。
听到消息的松本眼前一黑，刚要骂人，后备赶过来把最新情报送来，说是有两个人掉进了河里，并且附近有民众报警。
疯了。
那两个人，都疯了。
连同自己，也快跟着疯了。
“找…！”松本一咬牙，“啪”的一声拍碎了手里的手机屏，“死活都要找到。”
“松本先生，人我们会去找，您先休息一下吧。”下面的人呐呐道，“小姐吩咐你再不休息就直接打……”
“你动我一下试试。”松本瞪着布满红丝的眼睛，沉声瞟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随即又道，“我会跟我姐交代，总之你们先去找人。”
那四十八个小时，几波力量几乎把整个哈得孙河翻遍。
不断扩大的搜寻范围，不断增加又慢慢减少的人手一遍遍查找着那两个人的踪迹。
松本不想就这样放弃，他甚至一直派人守着曼哈顿大桥。
他何尝甘心。
天气晴朗，哈得孙河依然美丽。
光合作用让它呈现出一片湛蓝。
松本又坚持了三天，在深夜拨通了大野的电话。
“润君，我刚好想联络你，相叶的过去呐……”
“智。”松本少见的打断了他，“你听我说。”
“润君？”
之后的话大野根本没法理解，他也不想理解松本的意思，沉默着坐了一个下午，看着院子里的太阳一点点落下山，天完全黑了。
他最喜欢的大海盖上了死亡的颜色。
不甘心。
不甘心！
他用力推开桌上的花瓶和杯子，在杯子落地的瞬间想到那是他最喜欢的那只。
相叶出去休假回来后带给他的礼物。
他慌忙跑过去捡。
捡着捡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他蹲在地上抱着碎裂的陶瓷片痛哭出声。
没有用的。
就算看惯了生死，也仍然看不穿生死。
他捏着相叶雅纪的调查资料走到院子里，拿过浇花的金属桶，把资料点燃了之后扔进桶里。
他在走廊上把自己缩成一团，看着火光给二宫打了电话。
二宫听完，沉默片刻留下一句“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人怎么能这么傻。
明明是这么聪明的人，怎么能这么傻。
二宫丢下手里的限定NS，抬手关了电视机朝后倒在床上手臂交叠着挡住眼睛。
那两个人，怎么会那么傻。
18.生命
掉入水中的瞬间，巨大的压力一下子将樱井拍晕。
片刻后，窒息感层层叠叠的困住他。
他想放松却突然想到那个在掉下的瞬间看到跟他一起落下来的身影。
可能是前阵子的药物让他产生幻觉了吧。
怎么可能会……他勾了勾嘴角，仿佛是在嘲笑自己。
身体很沉，绳子仍然牢牢的卡在手腕上，他想呼吸，最终吐出一串气泡。
如果是鱼就好了。
他忍不住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本来眼帘红红的一片也变得越来越暗。
思想也变得混沌，不知道会被河流冲去哪里，最后大概会被什么鱼吃掉吧。
身体被牵扯住的时候，他有一丝迷茫。
他想睁开眼睛却发现睁开了之后眼前还是一片黑影。
嘴唇上柔软的触感，然后有了一些空气。
他用力瞪大眼睛，看到那个男人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弓起身体抽出自己小腿上的匕首几下就割断了他手腕上的绳子。
得到自由的双手仍然使不上什么力，他向前抓了一下，让自己贴近他。
他看向他的眼神仍然陌生，但——
闪烁的光芒，坚定如初。
真有意思呐。
樱井勾起嘴角，在湍急的河流中努力抓住了他的肩头，用力蹬了一脚，终于让自己贴近他的脸。
他自己的伤他心里很清楚。
虽然他不知道相叶为什么跟着他跳下来，但是这样下去两个人都会死。
他贴近他的嘴唇，双手抱住他的头部，将他渡过来的空气还给了他。
死之前还能亲吻他，足够了吧。
樱井看着他松开了手，窒息感又一次拥上来。
失去了知觉，身体好像也没这么疼了。
拜托了。
他想。
这次就请，放过相叶雅纪吧。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樱井翔再次被疼痛逼醒。
他用力的皱着眉头，却被耳鸣吵得听不见任何声音，头像是要炸开一般轰鸣着。
想翻动身体但是身体各处没一个地方听从指挥。
他大口喘气，然后拼了命的咳嗽，抽气声大得像是七老八十一般，但是他忍不住。
直到身体被从侧面轻轻翻动，他终于能侧过身，吐出一些秽物。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他终于停止了呕吐，指尖摩挲着地面，下意识的说道，“让我……休息一下再继续……”
喉咙干涩的像要冒出火，樱井喘了两口气想要蜷起身体，突然听到有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钻入他的耳膜。
“……继续什么？”
他猛地睁开眼睛，瞬间对上那双他朝思暮想的眼睛。
落入河里的事情一下子映射回脑中，对，他们掉河里了。
他已经不在那个暗房里。
“你……”樱井闭了闭眼睛，又朝下看了眼，突然意识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
相叶站起来，从他背后抱住他的肩膀稍微往后拖了拖，砂砾磨得身体有一点疼，但是比起身体里五脏六腑错位般的疼痛这就完全不算什么了。
“你很抗拒别人碰你的身体。”相叶在秽物上盖上很多沙泥，然后又盖上大片的树叶，“前两天下雨，今天才出太阳，衣服还没干透。”
相叶把他搬得离火堆近了一些，身上比刚才干燥也暖了一些，但他还是动不了。
“如果再不回去，你会死在这里。”相叶翻了翻干柴，“你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
樱井听到奇迹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没笑几声就开始咳嗽。
“毕竟…你是魔法师，奇迹什么的，总是会有。”
能在这里睁开眼睛，而不是淹死在大西洋，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奇迹了。
“魔法师？”相叶反问了一句，把落下来的额发抄到脑后，“我？”
“……你…以前的代号。”樱井摊开身体，深呼吸一口闭上眼睛。
那边沉默很久，才默默开了口。
“你弄错了……我的代号是AS719。”
樱井听到代号诧异的侧过头朝相叶看过去，侧头速度太快甚至眼前黑了片刻。
“我没有弄错，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确实叫魔法师。”樱井语速很慢，但也不是试图与他争辩，“你应该也没有弄错，AS719或许是在我们相遇之前的代号。”
“我醒来的时候，山田在我身边已经守了快五天，我睁开眼睛的瞬间他低头拥住了我的肩膀。”相叶略微放松了身体，改变了一下坐姿，“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知道他是谁，医生诊断是由于脑部受到冲击所以丧失记忆，不确定会不会恢复。”
“我理所应当的怀疑着任何人，包括山田，但他对我很好，我也有问过他，我为什么会失忆，他说是因为保护他受了伤，”相叶似乎是考虑到樱井的身体情况，稍微停了停又放缓了语速继续道，“身体在短暂的恢复之后，我发现自己很熟悉枪支，对其他冷兵器的使用也都很在行，山田告诉我这是因为我和他曾经隶属于某个特殊军队，出于某些原因我和他从那里脱离了出来。”
樱井不自觉的放缓了呼吸，大脑昏昏沉沉的，但他努力过滤着相叶说的话。
“我将信将疑，直到他给我看了一张照片，那可能是那支部队唯一的一张照片，当然他也讲了过去我们一起出的一些任务，来美国也是为了离那些人和事更远一些而已，”相叶轻微的皱了皱眉，“起初我对山田的感觉有些奇怪，我觉得我们曾经的确是恋人，熟悉又有些亲密，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这几年他对我百依百顺，好得有些过分，所以……我决定不再怀疑他。”
19.托付
相叶将烤干的衣物取下来轻轻盖在樱井身上，反手脱下自己的上衣，把捣成泥一般的东西涂在腰侧的伤口，然后用撕成条状的衬衫包扎好。
“现在我相信我确实在军队呆过，我很熟悉野外生存，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知道怎么用木头生火，不然我们被拍上岸的第一天大概就会死。”相叶勾了勾嘴角，“可接下来或许仍然会死，所以就算告诉你这些也无妨，毕竟……”
相叶没接着说下去，他抽出匕首，把野果切成小块送到樱井嘴边，“果子是酸的，但是能吃。”
樱井对着他的掌心看了一会儿，却没有要吃的意思，他微微仰着头看着相叶。
相叶眨了眨眼睛，把掌心里一小块果肉放进嘴里，“没毒，我要杀你直接把你扔水里就好，没必要……”
“……为什么？”樱井轻声打断他。
既然选择相信山田，又为什么跟着他一起跳下来。
腰侧的伤是被山田开枪击中的吧，如果击中肾脏，谁都活不下来。
“我……不知道。”相叶回想起在桥上的那一幕，感到自己的心脏整个被揪起来，“或许，只是……不想就这样让你逃走？”
不，他知道不是这样。
他完全可以对着樱井开枪的。
“樱井先生……”相叶干脆把果子塞进他嘴里，看他腮帮子撑开跟花栗鼠一样，微微笑起来，“我知道你不是警察甚至可能不是奸细，我想……你是来找我的。”
“我自己有梳理过山田提供的记忆，不管他再怎么解释，这中间始终少了几年，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但……”
相叶刚要把手抽回来，樱井却摸索着朝他伸出手，他犹豫了一下，把手递了过去。
冰凉的手握着他满是伤痕的手。
樱井把他的手掌贴在脸颊上，像是在取暖，又像只是在安慰。
温度慢慢渗透过来，相叶跪在地上，突然放下手里的干柴，伸手拨开了樱井的额发。
片刻，樱井亲吻了他的掌心，随即松开了握着他的手。
嘴里的果肉根本没法咀嚼，口腔内的伤口让他根本无法吞咽什么食物。
他把手指伸进嘴里，把果肉从嘴里抠出来。
没法思考脏不脏的问题，他又在嘴里抠了半天，却发现手指无法使出再多的力气。
他朝不远处的匕首看了一眼，努力伸手去够。
“你要干嘛。”相叶警惕地朝他看了一眼，拿开了匕首。
樱井摇了摇头，费力的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相叶。
相叶握着匕首的手紧了紧，最终敌不过樱井的眼神，把匕首放到他手边。
樱井拿起匕首，在相叶注视下放进嘴里，突然用力一插往上一抬。
“呃——！”
痛苦的呻吟溢满了整个洞穴，鲜血立刻从嘴里涌出一大片，浸湿了樱井一侧的脸颊。
相叶一惊，手一伸，直接夺过了樱井手里的匕首，“你疯了！”
樱井手里本来就没什么力，匕首割破了嘴唇，血液有部分呛进了喉咙，他又开始咳嗽，身体不自觉的趴了下来。
整个洞穴都是樱井一个人费力的喘息声，他觉得浑身难受，但已经没有力气把自己蜷起来。
拳头握起来又张开，又再次握起，樱井默默忍了几分钟，把手伸进嘴里掏了几下。
把手伸出来的时候，吐掉了嘴里的一些血沫，他看向相叶。
他似乎是想把什么东西递给相叶，又似乎想到什么，折回去在衣服上蹭了几下才递给他。
相叶皱着眉，看他手掌松开一些，似乎是怕弄脏他的手一样，把东西放到他的掌心就垂下了手。
指尖摸了摸地上的沙土，樱井尽量让自己忽视那一嘴的血腥味。
一枚微型追踪定位器。
“雅纪……”他的声音沙哑又含糊不清，边说着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如果是你的话……”
如果是你的话。
我可以把命给你。
我可以……把一辈子的爱都给你。
如果是你的话……该多好。
松本给的东西，质量必然是好的。
只是他们在水里泡了一阵，水又太深，或许取出来之后放在火边，机器再变得干燥一些就能运作起来。
只要恢复了信号，哪怕是一点点，相叶就有救了。
他知道的，松本一定会坚持下去的。
因为松本润是这么骄傲的人啊。
樱井笑了笑，指尖抠紧了沙土。
没关系的。
就算只有一个人得救，也没关系。
至少他跟相叶爱过一场，真实也好，不真实的也罢。
他都认了。
不想再多说什么，也不想再多解释什么。
如果他终究会死，那希望相叶永远不要想起来。
他带着他的记忆离开，而他继续回到山田身边或者过任何他想过的生活。
老天待他不薄，虽然……不敢说拥有他。
但终究，让他遇见他。
那年他们相遇的圣诞，多美。
20.祈祷
相叶盯着掌心的追踪器看了很久。
是的，那是一枚追踪器，看这个结构，应该是镶嵌在牙齿后槽。
身体情况已经这么糟糕了，这个人忍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疼痛把东西从嘴里挖出来……
到底为什么？
会感染的吧，会死的吧。
到底……为什么。
你究竟是不是填补那几年记忆空白的人。
我们到底有怎样的记忆。
能不能告诉我。
……求你告诉我。
“如果……什么……？”相叶咬着嘴唇，握紧手里的追踪器，膝行几步抱起樱井的头搁在他大腿上，另一只手一遍又一遍的擦着樱井嘴里流出的血，“到底……是什么……？”
他想到宴会上这个男人第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个人的目光牢牢地粘在他身上，这些年他也不是没遇到过这么没礼貌的人，但这个人眼中似乎藏着些不一样的东西……
探究的，碎裂的，诧异的，思念的。
是他一下子无法理解，太过复杂的东西。
后来山田跟他说有个奸细混进了他们组织。
然后他便在开会时见到了他，并接到命令挟持他。
当他在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挨近他的时候……发现他跟他有一样的香水味。
但他之前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这款香水，似乎只有这个味道能让他安心。
他跟他第一次见面时有些不同，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人并没有恶意。
可他是山田的敌人。
生硬的对立面，镜子的里和外。
不自觉的流下泪来，相叶忍着轻微的头疼，吸着鼻子反复摸着樱井的脸颊，“喂…你别睡啊。”
“告诉我啊……”
“樱井……翔。”
樱井……翔。
樱井翔。
被他轻轻拍打着脸颊的男人眼角流出泪来，划过鼻梁，混进血液里消失不见。
他的呼吸声一点点变小，但他嘴角的笑意丝毫未减，彷佛……
天生孤傲。
之后樱井的身体状况一落千丈。
他开始神志不清，所说的只字片语已经完全不能理解是什么含义。
相叶抓了鱼和虾，甚至还有一些被冲到海滩上的贝类。
这个岛上没有人。
相叶在醒来的第一天把樱井和自己身上的伤安置好之后就绕过了一圈，岛内没有生活的痕迹，或许这边只是大西洋上的一个小岛礁，也不会有渔船经过。
他每天都努力的回忆着关于樱井翔的事情，直到脑仁疼到受不了才停下。
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在梦里梦见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一直以为这个人是山田。
但现在想来，这个人或许并不是山田，而是樱井翔。
相叶每天都守在樱井身边，就算离开也不会超过十分钟，他担心他离开太久樱井突然就会死。
晚上他靠在山洞里，把樱井安置在他身边。
天开始冷了，就算靠近火边也无济于事。
他担心会有什么野兽或者其他有毒的动物，晚上也不敢睡得太沉。
边上的樱井又开始大口的喘息，气一旦跟不上就开始咳嗽。
他抱着他的背帮他顺气，等他不咳了干脆让他靠在自己身前，抓过外套将他和自己围在一起。
海水翻涌的声音变得悠远而催眠。
相叶感受着樱井虚弱的心跳声，不自觉的收紧了手臂。
这种感觉，是跟山田在一起时不曾有过的。
安心又惶恐。
他的下巴贴着樱井的肩膀，嘴唇贴着樱井的颈部，感受着这个男人微弱的脉搏。
他一直在问自己。
如果不是眼前这个人，而是其他人他会有这种感觉吗。
应该不会吧，毕竟之前的奸细都死了，他明明不会有现在这样的感觉。
好像如果失去他，一切都会变得无法挽回。
火光映红了两个人的脸颊。
相叶在不知不觉中沉入睡梦中。
这次他又久违的在梦里梦见了那个男人，尽管看不清脸，但他知道他站在他身前转身朝他微笑，然后朝他伸出手。
“雅纪。”他叫他，愉快的笑出声。
相叶伸出手想要握住他，却发现始终够不到他，明明就在眼前。
“樱井翔！”他试探着喊了一声，看到他的身后凭空生出一对洁白的翅膀。
像……天使。
身边的一切突然骚动起来，相叶被螺旋桨的声音吵醒。
他警惕的看着黑夜里朝他走过来的男人，伸手抱紧了身前的樱井。
“谁。”他边问边抓过身边的匕首，“别靠过来。”
男人摘下墨镜，又走近几步，“再次自我介绍，我是松本润，那天在会场我们见过，当然也是这次山田的交易对象，而这个男人……”松本指了指樱井，“他是这次的交易物品，我想这你应该还记得吧。”
相叶绷紧了身体看着他没有回答。
松本皱眉止住身边打算上前的人。
“看来你还没有恢复记忆，” 松本蹲下来看了看，拿过放在火堆边上的定位器扔进了火里，“相叶君，他是你的恋人，樱井翔，三年前你突然在任务中失联，他找了你三年……直到现在。”
“我们没有时间聊这么多了，我出动了救援直升机，山田很快就会发现动静，那个追踪器是我给他的，他执意潜入接近你想要带你走，却落得差点被你弄死的下场。”松本站起来拍了拍手，“我只是陈述事实并不是怪你，你身上靠着的人也不可能责怪你，但是，如果你还能思考，请你立刻跟我们一起离开，让樱井接受治疗。”
身后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靠近他们，松本看相叶略微松开手，挥手示意他们向前。
“再次自我介绍一下，”松本盯着被医护抬上担架接上氧气面罩的樱井，呼出一口气戴上墨镜，视线再次转向相叶，“我是你们的同伴，那个松本·差点因为你们过劳担心死的·润。”[0回]
11.见面
没能找到机会的樱井干脆一路装死，车子开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突然一阵颠簸，樱井继续假装难受全身无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车子已经开进了某个地下车库，并且开进了电梯一路上升到二十层停下。
电梯门打开，门口早有人接应，总经理跟他说了一声准备下车，外面的人便过来打开了车门，一路把他们请进了休息室。
樱井摸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没有信号，于是不动声色的开始打量周围聚集的人。
大多数的参会人员年纪都不大，目前休息室里大约聚集了二十来人，奇怪的是总经理也没有跟他介绍那些人，似乎一切都有些理所当然。
不知道为什么，樱井突然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还没等他细细琢磨这种感觉的缘由，突然就被从休息室另一头打开门的相叶吸引了目光。
“会议还有十分钟开始，请各位克服旅途劳顿，先进会议室稍作等待，山田先生已经到了。”一长串的句子让樱井听了有些头晕，今天的相叶穿了灰色西装。从前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相叶不常穿正装，只在有任务需要的时候才会穿一下，现在看起来真的格外惹眼。
休息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往会议室走，樱井慢吞吞的跟在自己的总经理身后，路过相叶身边闻到了他熟悉的香水味。
跟他同一款的海洋味。
其实本来相叶并不用这个味道，只是有次他自己的用完了，所以喷了喷他的，之后便一直跟他用同款。
虽然樱井没有说过，但他其实为了这个事情还开心了一阵。
相叶的视线有这么一瞬间落在他身上，樱井感觉到了，却强迫自己不要回头去看他。
一切都不清不楚，他不想做多余的动作让别人起疑心。
落座之后没有人交谈，樱井坐在下手的位置，背对着刚刚休息室的门，看别人都拿起桌上的会议议程在翻看，于是也跟着拿起来翻看材料。
樱井这次的行动目的是想找个机会接近相叶试探一下，当然如果顺利的话希望能摸山田的落脚点，但现下看来他们的防备过于牢固，并没有合适的突破口。
如果他是一个人，可能会冒个险，现在想来……还是不要生事给松本添麻烦了。
相叶在全部的人落座之后便离开了，会议室侧面还有一个门，估计山田就在里面。
大约过了五分钟，山田就从里面出来了，身后却没有相叶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男人，看样子应该是他的秘书。
樱井将视线埋在桌面下，抿了抿嘴唇。
会议开始，整个流程都由边上的秘书掌握进度。
每个分公司代表都将自己公司的情况做了精炼的汇报，其实这些都是走过场，数据什么的早就在之前向总公司提交过，后面要讲的内容才是重点。
樱井深吸一口气，打算开始认真听发展渠道，桌子另一头却突然没了声音。
他抬起头瞄了一眼，就发现大家也都莫名其妙的看着山田。
接触到目光的山田笑了笑，不带任何温度。
“下面要讲的事情很重要，但在这之前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先要处理。”
樱井翔虽然避开了他的视线，但总觉得这句话意有所指。
那个不好的预感又冒出来，脑中的弦在瞬间绷紧，多年的经验让他觉得情况要遭。
就在他身体稍微动了动想要盘算下出路的时候，利刃夹带着冷风瞬间缠上他的脖子，肩膀跟着一沉，轻巧的动作却用了实打实的力。
那个人不动声色的靠近，近乎秒速的出手。
那个人的发丝垂在他的脸颊边上，这么近的距离，却硬生生的被刀刃隔开了呼吸。
他躲不开的。
那个人是魔法师，相叶雅纪。
所以刚才他不是离开，而是被授命伺机行动。
三年来他的身手反而更快了。
或者只是因为他在他眼中已是陌生人。
樱井放下手里的会议资料，略微抬起手放在头部两侧，看了眼总经理，又将视线落到山田身上。
他本想再演一段，后来想想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山田却已经锁定了他，那必然是一开始就知道了吧，于是他干脆什么都不说，沉默着等对方先开口。
“休息二十分钟。”山田的神情似乎相当愉悦，他站起来扣好了西装外套，“不管你来自什么组织，最好尽快交代清楚你混进这边的目的。”
他边说着边略微抬手示意了一下边上的秘书，边上的人打开文件夹，将后面的信封交给他的总经理，“这是你的酬劳。”
樱井勾了勾嘴角。
果然如此。
他从一开始就被盯上了。
12.审问
樱井被挟持着离开了会议室，双手很快被束在背后，他小幅度的动了动手腕，这样的捆绑并不是第一次，他们开玩笑的时候不知道玩过几次，但没有哪次跟这次一样这么紧，几乎是没有动作的余地。
作为陌生人的相叶无疑是可怕的对手，就算樱井心里有一万句话要说这个时候也只能调动所有的精神力面对眼前的人。
没有人说话，电梯只下降了两层就停下。
相叶顶着樱井往前走，侧身用钥匙刷开了门。
一间普通的双人卧房，床上似乎还有一些凌乱，有一些隐藏不住的生活痕迹。
樱井深吸一口气，将失落全部焊进心里。
相叶将他带到壁橱边上，打开门，背面有一条通道，他又继续推着他往前走。
短暂的昏暗之后，他们很快就穿过通道，通道后面是一个暗室。
相叶把他往里推了一把，顺手打开了暗室的灯。
黄色的灯光将房间照得有些暖。
很随意的靠在身后的矮柜上，相叶交叠着双腿抱着手臂看着他，“坐。”
樱井看了看身后唯一的一张凳子，腿一迈淡定的坐下来。
他终于可以放肆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让自己的视线尽情的落在他身上。
“警察？卧底？”相叶抬手抄了抄头发，松开后面的辫子重新拢了拢头发又再束起来，淡淡的开口问道，“哪个组织。”
“T跟你说我是警察？”樱井看着他垂落在额发，看他指尖灵活的动作，松开领带、松开第一颗衬衫扣子。
嘴角略过一丝笑意，相叶抬起视线看他，“我不知道你说的T是谁。”
樱井跟着勾了勾嘴角，陌生人相叶很聪明，他故意说T而不是山田，而相叶一秒钟就撇清了T和山田的关系。
“有点意思。”相叶看着樱井嘴角的笑意又松开了袖口稍微往上卷了卷。
“是吗。”樱井淡淡的回应着，他觉得他们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原点，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他们彼此也都觉得对方有趣，“如果是你的话……”
“如果是我？”相叶略微侧了侧头，示意他讲下去。
这个侧头的姿势，实在太过熟悉。
一瞬间，三年的时光好像都被眼前的人吞没了，一切静止。
樱井看着他，不知不觉的站起来，一步步走近他。
相叶并没有动，却整个人蓄势待发，他很有把握的看着他靠近，等待着他的行动。
一个微妙的距离，樱井停下了脚步，侧头吻上了他的嘴唇。
相叶似乎没想到他会吻他，在嘴唇相触的瞬间他动作一滞，抬手朝着腹部就是一拳。
樱井虽有防备但这一拳还是将他打懵，双膝重重磕在地上，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和抽气声。
相叶听着他急促的呼吸，走近两步抬起一脚重重将人踢翻在地。
樱井滚在地上，后背撞上刚才的椅子，他费力的曲起腿，看向相叶。
“上一个碰我的人已经被沉河了，你最好别动什么心思，把事情交……”
“雅纪……”樱井调整着呼吸，他不知道山田什么时候会进来，他看向那双冷漠嘲弄的眼睛，打断了他的话，“我是…樱井翔。”
“所以呢？”相叶愣了愣，想继续说什么又突然止住。
山田很快出现在暗室门口，他笑着进来轻轻鼓着掌。
“他……”相叶正打算说什么，山田走到他面前摆了摆手，拨开他的额发，“去外面休息会儿吧，昨晚也没好好休息，这里交给藤木。”
相叶回头看了樱井一眼，跟在山田身后的藤木和另一个人走过去将樱井从地上拉起来，将他手腕上的绳圈直接挂在天花板放下的钩子上，那头把绳子一拉，人很快被吊起。
相叶刚才身后靠着的柜子被打开，各种型号的鞭子被依次列开放在樱井眼前。
脚尖点地的樱井看着鞭子笑出了声。
大概上辈子欠了鞭子什么债，这辈子来偿还了。
虽然刑鞭比调教鞭带来的肉体伤害要大得多。
“你笑什么。”相叶冷下脸，看着嗤笑的男人。
“我笑你们……恶心。”
樱井咧着嘴挑衅，看相叶眼中一秒浮起戾气。
冰冷、尖锐。
“……”
相叶刚要回身就被山田一把拽住手臂，凑近相叶的脖颈，“不用理他，让他继续做困兽之斗吧。”
山田拉着相叶往外走，在快要走出暗室的时候，转身对藤木吩咐道，“打到坦白为止。”
“是的，先生。”
两个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里。
而留在他面前的两人根本什么也不问，直接拿起鞭子就抽。
藤木的刑鞭使得很到位，每一鞭都切切实实的打到痛处。
樱井咬牙忍了几鞭，却突然被鞭尾扫到了眼角，那里皮肤过于脆弱，鲜血很快顺着眼角流下来，他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
但这一切的疼痛都痛不过心脏痉挛般的痛。
外面两个人黏腻亲密的交谈声断断续续的传过来。
像是在他心里戳了个洞，那个洞被不停的翻搅着。
他卸下了力气，任凭自己的身体被抽得皮开肉绽，反正他在这三年里早已习惯了疼痛。
他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暴露了，所以山田必定知道他是谁，当然也一定知道他和相叶的关系。
这一切，都是山田故意用来折磨他的。
13.对谈
鞭打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
樱井沉默着什么都没说，他们也什么都没问。
他们彼此都知道说了也是白说，问了也是白问。
一个明明就知道他来意的人要交代什么才算交代清楚？
“好了，休息一会儿。”藤木放下手里的鞭子，拿过放在一边的瓶装水喝了几口，“你要不要？”
樱井垂着头没有出声，身上痛到麻木，手腕像是要被扯得断裂了。
他闭上眼睛，给自己保存体力。
“不喝水你没有体力陪我们玩下去。”藤木看看他，“这样谁都不能尽兴。”
“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沉默片刻，樱井低声说着。
“不客气。”藤木把水送到他嘴边，喂他喝下几口，“做警察真不容易。”
“呵…”舔了舔嘴角，樱井没有反驳的意思。
“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我们继续吧。”
时间变得恍惚，等樱井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藤木已经离开了。
他走之前似乎关闭了暗室里的灯，还没等他适应光线，突然听到角落里有轻微的衣料摩擦声。
下意识的侧头去看，很快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
“你醒了。”
“几点了？”嘴里的布被扯开，樱井舔了舔发麻的舌根问道。
“快一点了。”那人走到他跟前停下。
“你不睡？”樱井又问。
“你难道不该关心一下你自己？”打火机发出“叮”的一声响，微弱的火光亮了亮又很快熄灭。
快到没来得及让樱井看清相叶脸上的神情。
“我该…关心自己什么？”樱井再次垂下头，牙龈疼得发胀，他一开口口水便顺着嘴角流了一些下来。
“生命？”相叶吸了一口烟，说完自己也笑了。
“为什么来找我。”樱井看了看他，尽量让自己的口齿保持清晰。
“你脸上那是什么？”
“我找了你三年。”樱井勉强让自己抬起头看他，“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们警察不光卧底还要卖人设？”相叶走近樱井一把捏起他的脸颊，“想通过我来打开山田的渠道吗？”
“……你以为…你对山田来说有这么重要吗？”樱井费力的喘出一口气，脸颊边香烟的温度有些近，相叶的指尖抠着他的皮肤边缘有些刺痛，因为下午的鞭打，阿曼达的特殊妆容在贴近耳鬓的地方，有了一些轻微的裂痕。
“不用试图激怒我，也不用挑拨离间。”相叶甩开樱井的脸颊，指尖相互搓了搓，轻吸一口烟随手弹到地上用脚拧灭，“看来需要找个外科医生。”
“如果你对他毫不怀疑，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见我。”樱井没有理会相叶的话，选择在这个时候反问他。
“好问题，”相叶笑了笑，踢了踢脚尖的拖鞋，“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恋人。”樱井看着他，一字一句道，“相爱的恋人。”
听见答案的相叶突然笑出了声，“这位先生，如果你说朋友我可能还会信，但你说恋人，那我只能说抱歉了，或许你得到的资料很完备，你知道我曾经失忆，但我知道我和山田才是恋人。”
“既然你说你失忆，那就公平一些吧。”樱井前所未有的冷静，他甚至冲着眼前的男人笑了笑，“不要相信我，也不要相信他，相信你自己就好。”
“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樱井嗅着相叶身上过于明显的情欲的味道，强迫自己反复的琢磨着每一句话，“雅纪，我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我说过，不管你走到哪儿，我都会找到你。”
“就算你不记得，我也……”
暗室里的灯突然亮起来，樱井被灯光刺得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他很快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山田拓真，穿着浴袍坐在那里，敞开的领口留着一小串暧昧的印记。
然后——
樱井看着相叶朝着山田走过去，轻声调笑道，“果然他什么也不肯交代，一对一也没用，这次是你赌输了，记得给我配最好的装配。”
山田宠溺笑了笑，“你要什么都行。”
灯光下的樱井翔，感觉自己被照得无所遁形。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还在不在跳。
还是在这一刻，就已经死了。
14.面容
“我先去睡了。”相叶摆了摆手，从樱井身边走过。
樱井低垂着的视线范围内，那个人的肩膀慢慢从他身前移开。
他动了动手指，最终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相叶……！”他喊了一声，相叶回头朝他看了一眼，脚步却没有停下，慢慢消失在暗室门口。
樱井深呼吸一口，侧头看着山田拓真朝着他一步步走过来。
“真可惜。”山田弯起嘴角笑了笑，“我本来还想放过你，要怪就怪你自己硬要追过来。”
“我做什么都轮不到你来可惜。”樱井歪着头看他，一脸鄙夷，“你不过是你个贼，就算骗他一时，也骗不了他一辈子，唔！咳咳……”
拳头落在伤口上，刑鞭早就让他衣不蔽体，地板上到处都是飞溅的血迹和刮下来的皮肉。
“他原本就是我的东西。”山田转身在柜子上捏起一把白粉粉末，用力往他胸口碾压，“现在只是物归原主罢了。”
痛得全身肌肉都不可抑制的抽动，细盐搅进了伤口里，樱井咬紧了牙齿，手腕上的绳子硬生生的嵌进肉里，流出来的血液已经将绳子染成了黑色。
“他…他不是……任何人的东西。”樱井屏住呼吸看向山田，沉声道，“我从来……不觉得他是我的。”
山田看着因为疼痛而表情扭曲的樱井，看他脸上慢慢展开一个怜悯的笑容。
“你……真是个可怜的家伙。”
不该挑衅的，只会吃更多苦头，樱井知道。
可是他痛得快死了。
那个他深爱的人，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用他的生命打赌只为了和现在的情人调个情而已。
该说是报应吗。
好一个杀人不见血的赌约。
“那也比你现在任人宰割来得好。”山田沉下脸，一步步走近樱井，手指顺着他的大腿在他胯下重重一捏，“你最好识趣一些，不然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不人道的事情发生。”
他慢慢凑近樱井的脸庞轻拍，“钱的多少不好说，但我这里药剂肯定比一般人多，有很多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樱井嗤笑一声没有再出声，体能已经到达极限了。
眼前山田的脸已经开始模糊不清，各处的激痛让他觉得疲倦，感官一点点下降。
他突然想到那个时候在拉斯维加斯的遭遇。
如果说那个时候他心底还有一丝盼头，任何东西都无法真正入侵他的内心的话，现在心底是真的生出了一丝绝望的念头。
因为，魔法师不可能再来救他了。
樱井再次醒来的时候，被口罩蒙着脸的男人吓了一跳，随即脸上跟着一痛。
“按住他的头，不要让他动。”那个外国男人跟身后的人说着，立刻就有人过来用手按住他的头部。
“不用，他不会乱动。”相叶拍了拍那个人的肩膀，“退下去吧。”
樱井朝相叶看了一眼，就看见他朝自己笑了笑，“这位是我请来的外科医生，你不想破相的话最好不要乱动。”
“你对我的脸有兴趣？”樱井开口的瞬间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于是闭上了眼睛咽下口水，他能感觉到昨天的伤口已经被包扎过上过药了，但这些行为其实没什么意义。
“没兴趣。”相叶淡淡道，“不管是谁，我只对变装这件事本身有兴趣。”
樱井不再自讨没趣，他躺在木板上，手脚被束像是被固定在实验室里的白鼠，一动不能动。
山田确实没说错，他现在真的任人宰割。
可他是天使，就算任人宰割也没打算让宰割他的人称心如意。
就在妆快要卸完的时候，他睁开眼睛朝相叶勾起嘴角。
相叶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见到他的表情突然觉得不妙但已经来不及阻止。
樱井头用力的朝着刀尖一拉——
尽管医生已经退得够快了，但一条不算浅的刀口还是造成了，鲜血疯狂的从脸颊的伤口上涌出来。
相叶冲上去对着笑容满面的樱井就是一拳，转头跟医生说，“打麻醉。”
“不行，他绷得太紧针戳进去会断。”
相叶看着樱井笑得邪气而冷漠，“觉得我没办法？”
甩手直接一记手刀将人劈晕，“现在可以了，打麻醉，替他缝合。”
“……是的，先生。”
15.谈判
樱井是被一阵强烈的呕吐感逼醒的。
他皱着眉睁开眼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赶忙闭上眼睛想要压制眩晕感但没能来得及控制住，侧头吐了出来。
挣扎着想要动一动，发现自己还被困在那张木板床上，全身都被勒得难受，尤其是后腰。
他听见边上的人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儿相叶便出现在暗室里。
“替他清理干净，”相叶看了看他头侧的秽物，“山田先生需要带着他去谈判。”
“是。”
那两个人很快走近樱井，不顾樱井的挣动把人放开抬起来再次被吊起在房间中央。
肩膀的伤再次被拉开，血液顺着疤流下来，慢慢浸湿了包好的白色纱布。
高压水枪打上身体的时候，樱井整个人被水流打到失去控制的前后摆动，水压的力量把身上刚刚结疤的伤口全部爆开了，溅到脸上的水碰湿了纱布。
尽管他努力侧着头咬牙避开，但眩晕感再次涌上来，他忍不住又开始吐。
不知道那个医生给他用的什么麻药，副作用竟然这么大。
那些人见他又吐只好继续冲洗，相叶在一边沉默了一会儿，“停，把他放下来，带去我房间浴室。”
“相叶先生，这…”
“没事，我会负责跟山田先生交代。”相叶看着全身湿透的樱井，转身离开了暗室。
樱井垂着头，咬了咬发白的嘴唇，冷水吸进肺里，他忍不住咳嗽起来。
那两个人把樱井放下，架着他半拖着往暗道里走过去，略过在房间的相叶朝他点头示意，相叶挥挥手他们便继续把人拖进浴室，丢进了浴缸里，相叶随后就跟了过来，示意他们退到门口等。
从身侧摸出匕首，三两下割开了樱井脚上的绳子，又扒掉他早就被冷水冲到湿透的内裤。
站起来把花洒取下来调节好水温，冲上他的身体。
“我是不是…该感谢一下你的仁慈？”樱井想要坐起来一些，但动了动发现还是过于勉强，只能让自己靠在浴缸后面，反正这么坦诚的坐在相叶面前也不是第一次，尽管现在的相叶可能觉得是第一次。
“你应该感谢自己的靠山，”相叶固定好花洒就居高临下的站在一边靠着洗面池，“没想到有人愿意拣一颗本该作为弃子的卧底回去。”
“……条件是什么？”樱井沉默着闭上眼睛，眼前的相叶多看一眼都让他在心尖上多刻一道伤，太痛了。
“你没必要知道。”相叶擦了擦手，摸了下自己的脸颊笑道，“你脸上那道伤愈合之后可能会留疤。”
“没关系，有疤也很帅。”樱井跟着侧头笑了笑，“就好像你肩膀上的胎记一样，很帅。”
相叶听着他沙哑的声音下意识的侧头去看他的颈项和锁骨，“你了解的很清楚。”
“因为我看过很多遍。”樱井还是睁开眼睛看向他，放缓了语速，“你身体的每一处，我都看过很多遍，你接吻的时候喜欢先舔对方的舌尖，你……”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个人非常不识趣，喜欢得寸进尺。”相叶打断他，看着他身上的伤，“有时间说这些有的没的，不如想一下回去要怎么自处，把你捡回去的人未必会给你出路。”
“无所谓。”樱井再次闭上眼睛，极力忍住那股涌上来的眩晕感，“几天后交易？”
相叶看他呼出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耳根，“你这样会把天聊死。”
听到这句话的樱井突然反常地大笑起来，笑到他忍不住咳嗽，咳出眼泪。
相叶眼神闪烁，放松了身体问他，“你笑什么。”
“我们第一次完成任务在树林里逃生，”樱井睁开眼睛，眼前的一切都被泪花闪地迷迷糊糊，他抬起被绑住的手擦了擦眼睛，眼泪却一时有些止不住，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那时候，你跟我说了一样的话。”
无法描述的心情在樱井心里横冲直撞。
他跟相叶一起走过的那短短几个春秋像幻灯片一样一张张闪过脑海。
虽然很短暂，但那里有他一直想要描绘的梦。
梦里有他最爱的相叶雅纪，梦里他们有个在轻井泽的家。
而面前这个人，已经不是他的那个相叶雅纪了。
樱井再次深呼吸一口，抬起眼睛朝着相叶笑了笑，从浴缸里跨出来。
“相叶先生，送我回去吧。”
短短几个字，用尽了他全部力气。
他赤裸着身体走过相叶身前，还是忍不住转头去看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倒映出一脸狼狈的自己，最终他只是抬起被束的手在他胸口敲了一下，“走吧。”
相叶没有他也过得很好，山田也把自己的资产洗白得差不多了。
既然这样，又何必一定要勉强他跟着自己离开。
那何尝不是自私。
樱井忍住吻上去的欲望，错开了视线，一步步朝着浴室外面走。[2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