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與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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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相叶后来才知道，自己已经在医院躺了快半个月。
在伤病恢复的第一个月，樱井几乎每天都会来，有时候晚上会离开，有时候晚上也在。
伤在肩膀和腿这样不方便的地方，不管是吃饭还是上厕所都很麻烦，对于要用夜壶这件事，相叶一开始也有些反感，甚至只要樱井在，他就一直憋着。
后来还是被樱井发现了，朝他看了一眼，去卫生间拿好夜壶，把手塞进自己袖子里稍微捂热了再伸进被子，解开他的裤子，摸出他已经憋到发硬的器官让他解决了生理问题，抽出边上的湿巾稍微给他擦一下，把夜壶拿回卫生间清洗。
不用一直来，有护士和护工。
这句话他不知道跟樱井说了多少次，樱井每次都点头，但每次还是照常的来，伺候他的吃喝还有清洁卫生。
每次看着他拿着夜壶去冲洗，相叶大脑里的某根神经就像被锯子不停反复来回的撵。
他不该是做这些事的人，他应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在这里照顾一个废人。
是的，他大概已经清楚了自己的身体情况。
哪怕痊愈了也恢复不到以前的状态，打了钢钉的地方可能会一直有酸痛感，肩膀可能不会太明显，但脚踝的伤好了也可能会跛。他没法跟以前一样自如的行动，或许甚至不能再替别人纹身，因为他的手现在似乎也使不上力。
所以，早晚会出问题的。
这些天他一直在想，他们的关系本来也建立在可笑的背景之下，无非也只是床上那些事情，樱井还是有机会离开的，现在还在他身边也许只是负罪感，以及有些事还没能搞清，但其实他受伤根本与樱井无关。
而这多余的负罪感，偏偏让他在樱井看过来的时候，心里憋得很难受。
只要一难受，他就忍不住想要对他发脾气。
明明不是樱井的错，他很清楚。
很多事情在自己身上已经不可逆转，所以不想他为难自己。
那天他因为想自己穿衣服结果把衣服弄到了地上，忍不住又发了脾气。
樱井什么也没说，只是坚持用温热的毛巾擦完他的身体，然后在沉默中替他换好了内衣裤离开了病房。
相叶烦躁的抬起那只可以动的左手将被子拉高，整个人捂在被子里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他才稍微一动，边上的人立刻站起来扶住他的背，“是不是不舒服，我把床抬高一些。”
相叶没想到他晚上还会过来，愣愣的看着他走到另一边打开床头灯。
“饿了吗？吃一点吧，粥还温着。”
快要凝固的空气里，樱井将放在保温杯里的粥一勺勺送进相叶嘴里，等他吃完又问他想不想上厕所。
相叶咬咬嘴唇没有回答，樱井看了他一会儿把保温杯放在桌上，顺手替他把身后的枕头调整好。
“刚刚吃完，先坐一会儿再躺，医生说你现在已经可以下床了？看来恢复得不错，接下……”
“冲野浩二。”
相叶打断了樱井说到一半的话，说了一个名字。
樱井轻轻的吸了口气，没再把话说下去。
“我想你知道这个人。”相叶又说。
是的，樱井知道。
不光是因为某些原因，而是因为冲野浩二这个人本身，也是个富有传奇色彩的罪犯了。
他被抓的时候四十五岁，但看上去还很年轻，完全不像一个帮派的幕后操控者。
是的，这个人从表面上看，只是一个纹身店的老板而已。
他的母亲很多年前死了，父亲过了很久才娶了一个年轻女子回家，那个年轻女子本身也有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成为了他的弟弟，后来他的弟弟不知道为什么离家出走了。
冲野并不在意这些，他所在的帮派表面上由一个外号叫“虎”的男人管理着，但实际上冲野才是背后的主宰。
警察抓他的时候，他正趴在纹身店的床上给自己的手腕纹身，眼神涣散。
他抬头看着冲进来又停在门口警察，说来得刚刚好的时候，笑着用手里的工具扎穿了自己的手腕，血液大量喷溅出来，过于惊悚又震撼的一幕一时间惊到了当时在现场的警察，而他本人当场抽搐死亡。
来现场的法医说他事前吸了大量毒品，这个量已经足够要他命，而且他把自己整个手腕戳了对穿，非常决绝。
而那个手腕上，没有完全完成的纹身……看上去像是一个字母。
英文花体字的A。
只是，没有人知道这个A是什么意思。
冲野浩二已经死了，也没有再去追究这个字母的意义。
“A……”樱井看着相叶，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了然，“A？”
“看来你明白了。”相叶如释重负一般放松了自己全身的肌肉，嘴角掠过一丝漫不经心的笑，“那个手腕上的A，就是我。”
25.
这是个听起来很荒诞的故事。
看似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
那年相叶因为成绩太差而在考虑将来的出路，到底是继续升学还是工作，还是回老家帮忙。
为什么人生，总是这么沉闷又无趣的选择。
过于烦闷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走到半路下起了雨，他便找了个屋檐下站着躲雨。
就在他边想着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边四下张望的时候，看见对面商店的玻璃上突然趴上来一个人，像是被一下子推在玻璃上一般，双手撑在玻璃上。
因为玻璃的位置只能看到半身，他眨了眨眼睛微微眯起，想看那个人在干什么，怎么好像一直趴着不动。
低头从包里拿出眼镜戴上再抬头朝他看的时候，一切都清晰了起来，而这……
哪里是不动，分明是被人顶在玻璃上干那些……
尴尬的不知怎么办才好，刚才还使劲盯着别人看，也太失礼了。
可是，这天还没黑，虽然天冷路上确实没什么人，可怎么说也是人来人往的大街，这也太……虽然是看不见下半身，可是表情什么的都……
相叶侧过头，看了看外面的雨，还是很大。
就在他想不如冲出去跑回家的时候，那个人突然被一只手拉走了。
莫名松了一口气，对面门却突然打开了，一个全身赤裸的人突然被从里面推了出来摔在地上。
相叶一愣，地上那个全身赤裸的不就是刚才那个在玻璃上被……
站在门口的人整理着微微凌乱的衣衫，“不用再来找我了。”
地上赤裸的男孩子，看上去跟他差不多年纪，但是站在门口的这个男人就……
可是不管怎么样，也不该把刚刚……的人这样推倒在地上啊。
相叶抬起视线，发觉站在门口的男人正在看他，甚至慢条斯理的摸出了烟。
这种被挑衅的感觉很让人讨厌，只是凑巧到了临界点吧，他已经厌倦了“普通”和“谨慎”。
把眼镜摘下放回包里，脱下外套，冲到雨里蹲下把那个男孩子赤裸的身体罩起来。
“没、没事吧，先到边上。”相叶看着对方那张漂亮的脸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人，“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
“他满足不了我了。”男人垂着视线，眼神轻蔑，“你确定你要管闲事？”
“你……”相叶被他的直白呛到脸不争气的红了，因为蹲在地上仰着头，雨水掉到了眼睛里，他伸手去揉，边揉边说，“那也不可以这样。”
“所以，你要代替他吗。”男人扔掉烟朝他走过来，弯腰一把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站起来，“嗯？既然这么爱管闲事的话。”
眼前是模糊的，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拽着手腕拉进了门里。
也就是那一天，一切都变了。
原本完全不可能有交集的人，因为一场雨卷在一起。
冲野浩二那天强了相叶雅纪，本以为这样单纯的男孩绝对就会被毁了。
但相叶没有，他很倔强，虽然不知道他是想反抗什么，但看着他的眼神里始终有光。
后来的事情也没什么好多说，诱骗的引导方式，心理上的打压，年轻时无处宣泄又容易上瘾的荷尔蒙，还有一些自以为是被吸引的魅力，错误的觉得这可能也是一种爱。
冲野是个纹身师，但他总觉得冲野很神秘，似乎并不完全是个纹身师。
但是冲野从来不在其他人面前叫他的名字，每次有些奇怪的人来，他就会被事先带进他们睡觉的屋子里，等结束之后，冲野进来房间，他们必然会上床。
慢慢被调教成很熟悉性爱的身体，渐渐在心理上有些依赖这个男人，被这个男人在大腿内侧纹了字，也是被这个男人教会了纹身。
只是教会的这个过程，充满了激烈的疼痛和刺激。
导致之后，他再也没能在任何人身上找到过这种燃烧般刺痛的感觉。
相叶看着樱井，“我对他的感觉至今很模糊，当然我后来知道他不是好人，他除了在第一次之外也没伤害我，甚至帮派里……几乎没人知道我跟他的关系。那天警察来抓他，他早两天就让人把我送去了外面的店铺，说是有点事要出去办，我没有在意因为之前也经常这样，直到我看见他死了的新闻。”
“这个改变了我人生轨迹，让我与父母兄弟断交的男人，就这样死了，”相叶转过头看着墙壁下方的小壁灯，“而我当时觉得，我这辈子也完了，警察应该会来找我，然后问我一些什么……结果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个送我来店铺的人也死了，而我后来才发现那个店铺是用我的名字买下来的，里面有很多器材……没错，就是你知道的这家纹身店，他成了我唯一的容身之所。”
“樱井先生，”相叶无比清晰的叫了他，“后来我花了很多时间才慢慢理解这段荒谬的感情实质是什么，我洗掉了他替我纹的字，然后试图忘记他，直到纯来找我，问我是不是认识冲野浩二，接下来的事情我想你已经知道了。”
是的，后面的事情樱井确实已经知道了。
他这边查到的信息，纯就是冲野浩二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离家出走之后甚至换了名字。
“或许还有一件你不知道的事。”相叶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嘴角，“纯为什么会离家出走，是因为纯喜欢冲野浩二，而他之所以知道我，也是因为冲野浩二告诉过他我的存在，他最后受不了才辍学离家出走。”
“你是说他喜欢他哥哥？”樱井问。
“嗯。”相叶扭头看向樱井，“其实也没什么关系吧，反正也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冲野浩二这个人，确实很有吸引力，虽然这种吸引力……会让人觉得相当危险。”
这段扭曲的人生，像是本来流畅的乐曲被植入了不和谐的音，如果一直这么不和谐的弹下去其实也没什么，关键在于那个人死了，不再有不和谐的音，乐曲又变得流畅顺耳起来，可是那些已经被破坏的音节，怎么都没法修改了。
“对不起，樱井先生，”相叶的声音在樱井的耳中变得低沉起来，“那天在你喝的水里放了半颗安眠药，我只是希望你能踏踏实实的睡到天亮，没有想要害你。然后警告纯让他那阵子不要再来，他离家出走的那段日子在外面瞎混结了不少梁子，很多人在找他，或许他也是想用这种方式让浩二去找他管他吧，可惜，浩二是个心很硬的人。”
或许他是一个心很硬的人吧。
但是最后他送走了相叶雅纪，甚至很早就给他安排好了退路。
帮派里没有人知道他，将他保护得很周全。
樱井想，冲野浩二应该是不小心爱上了相叶雅纪，不然也不会让手腕上的A陪他一起去死。
他在那一刻，杀掉了A，也杀掉了自己。
却唯独，放走了相叶雅纪。
[8回]
21.
你以为，为什么要等纯把东西放在厕所然后才考虑动手。
直接在门口逮住他人赃并获不是更好。
就是因为我希望给他机会，让他反省，希望他能在你面前诚实的交代出上下线可以为自己争取减少处罚。
雅纪，我做了好多年警察，我比告诉你的年龄要大一些。
看过不少这样的案例，知道这些人的心理活动，知道他们正在经历什么。
那天看见你被堵在那条巷子里，后来我有找线人了解情况，我知道他们在找纯。
他们知道你跟纯的关系，所以找不到他就来找你。
这些天我也知道了纯的外表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头发很长染得非常夸张还剃眉毛化很夸张的妆，所以他们认不出现在的他。
我相信纯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他会在你店里交易，或许是有什么原因。
所以，雅纪，你先醒过来，然后我们一起商量一下。
这些天除了接受调查之外的时间，都在思考和你相处的种种情景。
我试图接近你，然后接近了你。
无数次上床。
也无数次拥抱、亲吻。
越来越想看着你，想看着你眼睛里有我的倒影。
当你出现在我视野里的那一刻，坚硬的心仿佛就会在那一刻变得柔软起来。
我，作为一个警察，为什么会假戏真做。
因为，真的做了，就要负责。
戏是假的。
但戏中的情难自禁是真的。
那理智的缝隙里探出的一点不明情感，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22.
——雅纪，你不该踏进这个圈子。
——啊……到底为什么。
——醒醒，雅纪。
——他是骗你的，你一直都知道。
是，我知道。
但是，这也是我愿意被骗的。
浩二，不用你再提醒我。
连小纯，也快忘记你了。
你已经死了。
要说爱，曾经或许有过。
要说恨，那也已经淡了。
因为，都已经没有必要了，不管失去什么，得到什么，人都会被迫不停的跟着时间往前走。
哪怕随波逐流也好，只是一个平凡人的一生，本来也不需要追求过于华丽的装饰。
被你吸引的过去，就像是一段反复想要证明自己不同的经历。
而现在，我已经承认，我与所有人，并没有不同。
能当一个平凡的人，或许看起来庸俗，但也没什么不好。
因为快乐往往都很庸俗。
所以，浩二，我该回去了。
那个人，还在等着我帮他完成目标。
23.
很安静。
有规律的嘀嘀声。
好像是自己的心跳声。
“呼……”
好像，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在哪里？
什么声音……门，门好像打开了。
“救……”
相叶张了张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模糊的视线里好像有穿着白衣服的人。
“相叶先生？相叶先生？？”
“嗯……”
“这里是医院，醒过来真是太好了，接下来请您放轻松，我们会为您做一些检查……”
听不清了。
起码知道自己在医院。
所以，那天，看到的人。
樱井翔。
是真的吗。
只是这么一瞬，他好像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失去意识前，医生正在解他的衣服。
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他真真切切的听见了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努力的睁开眼睛，朝着声音的方向转动头，可是没能成功。
“翔……？”他试探着喊了一声。
“谢天谢地，终于醒了。”樱井轻轻握着他吊着针的手，“手是不是很冷？”
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暖手宝放在他的手掌下方，双手再次捂住，“这样好一点。”
相叶根本还没来得及感受到冷暖，他只是呆呆的看着眼前出现在他视线里的男人，又叫了一声。
“翔君……？”
“是，是我。”樱井摸了摸他的头发，“雅纪，你没事了，先别急着说话，再休息一下。”
“……我，是不是差点死了。”相叶问。
“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现在已经在普通病房了。”樱井轻轻搓着他掉针的手指和小臂，“没事了雅纪，没事了。”
“嗯，我没事了，所以……”相叶看着他，试图朝他笑一笑，却又疼得不行，只能隔着暖手宝握紧他的手，“你别哭啊。”
“这是气的……那群混蛋，把你打成这样。”樱井有些粗鲁的擦了擦眼睛，“简直……”
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检查完立刻进行了手术，他一直无法忘记医生一脸震惊严肃的神情告诉他：病人的身体，骨头多处碎裂有脑震荡，你不该搬动他。
这句话硬生生劈开了他的大脑和身体，让他疼痛难忍、悔恨不已。
在相叶接受手术之后的这几天里，他完全没睡。
每天只能坐在ICU外看着里面的人。
身体一阵冷，一阵热，饱受煎熬。
“……翔君。”
“嗯。”
“没事了……你睡一会儿。”
“嗯。”
“……听话，你眼睛全红了。”
“……嗯。”
樱井握住他的手，轻轻在床边趴下，安静不到几分钟的空气里，传来轻微的吸气声。
对没能更早赶来和搬动他伤害到他的责备差点压断了他的神经。
还好，相叶醒来了，不然，他该如何自处。
相叶看着樱井颤动的头发，想要跟从前一样安慰他，摸摸他的头，可是他动不了。
被握住的手慢慢感觉到了温热的潮湿。
他听着樱井短暂的啜泣声，看着头顶上一片白色的天花板微微出神。
他很清楚，再也不会跟从前一样了。
那天直到护士来给相叶换点滴，樱井才醒过来。
他的眼睛红肿到小护士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最后轻轻问了他您不要紧吧，需要眼药水吗？
樱井摆了摆手道了谢，等人出去相叶轻轻叹了一口气。
“翔君，去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
“你过来……”
相叶在樱井在他身边坐下之后，伸手握住他的手。
樱井看了看他主动伸过来的手，“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叫医生？”
“没有不舒服，我只是想看看你。”相叶调整着呼吸，“那天，听见你叫我了。”
听见你反复叫我名字，可是身体怎么也动不了了。
我想说，能再见到你，挺好的。
“你叫我的那个声音好像一直一直刻在脑海里。”他轻轻笑起来，“有点吵呐。”
我还想说，翔君，我有点想你了。
“吵到你了吗。”樱井勾了勾嘴角，笑得有点难看，“真好，把你吵醒了。”
真好，你没有离开我。
再也不给你离开的机会了。
“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但是……要再等等。”
“你现在需要休息，什么事都可以等。”樱井摸了摸他的脸颊，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出来，“相叶，小纯他去警察局自首了。”
“……这样啊。”相叶像是预料到一般，微微松了一口气，“翔君……抱歉。”
“他说要等我去警察局才愿意说，所以暂时被拘留了，这样反而也比较安全，”樱井没接口，替他拨开眼前的头发，又拿过身边的水杯先喝了一口，把盖子盖上从上面拿出吸管递给相叶，“少喝一点。”
“嗯。”
樱井看他喝了两小口，把水杯拿开放回边上，“要是累了就再睡一会儿。”
相叶没说话，看了他一会儿闭上了眼睛。
将要睡着之际，唇上好像轻柔的飘过什么，他很快的抿了抿嘴唇，睡了过去。
[5回]
19.
从厕所回来，相叶替樱井将脐环解下，简单的清洁之后替他小心地戴上。
樱井感受着些微湿热的呼吸落在他的小腹，看着他灵活的手指，在他站起来的时候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相叶贴着他的耳根笑着说“别闹”，洗了手将热好的咖喱端出来。
纯像是等饿了，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大碗，中间都没怎么说话。
樱井边吃边斜睨着他，相叶用脚踢了踢樱井，“年轻人在长身体呢。”
立刻捧起饭碗吃得飞一般的樱井很快塞了满满一嘴，“再来一碗！”
“……”相叶看着两只空碗，把放在一边的电饭锅拿了过来，“来吧，要多少自己盛，但是……不消化的话晚上不要找我麻烦。”
樱井听见边上纯吃吃的笑声，不满的哼了一声，又盛了满满一碗。
吃完之后纯和相叶坐着聊天，樱井因为刚才喝多了海带汤，洗完碗揉着胃从厕所出来免不了又被相叶说了两句。
“那我就先回去了，A哥你晚上没客人就早点休息吧。”纯朝着相叶眨眨眼睛，“毕竟……万一晚上还要照顾某个吃多的白痴。”
“我说你小子，下次还想不想来吃饭。”
“我没弄错的话，这店是A哥的？”
“既然你知道是你A哥的，”樱井脸上还在笑，但眼神已经没有笑意，“你就该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还没到需要你教训的地步。”纯移开视线，冷哼一声站起来，“A哥我先走了。”
相叶看着他有些瘦弱的背影，轻轻叫他名字。
“小纯。”
纯迟疑了两秒转过头，“嗯。”
“最近别来了，我报名参加了一个比赛，可能很久不会回来。”相叶说。
“……”纯看着他没有出声。
樱井站在一边，突然有些微妙的预感。
他当然没听说过相叶要参加比赛，他甚至没跟他说过要离开店里。
他似乎只是希望纯在这段时间里不要再来找他。
可是，为什么？
樱井不会天真到认为相叶是怕纯打扰到他们两个人。
所以。
所以……
“知道了，A哥加油。”纯突然说着，用力推开门从店里走了出去。
店门很快又自动合上。
相叶看着玻璃橱窗外那个年轻的身影渐渐离开，一直到看不见为止才松开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紧握的拳头。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屋子里还弥漫着刚才吃过的咖喱味。
樱井站在他身后半步，看着他慢慢放松下来的肩膀，却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
静谧的空气里，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拍出一支烟点燃。
“相叶。”他重重吸了一口。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开口。
他沉默的看着那个人消瘦的侧脸，那张渐渐变得越来越熟悉的脸。
熟悉到他的嘴角，他的鼻子，他的眉骨的弧度，都清清楚楚。
“因为我想快些……”相叶侧过身，看着他微微笑了，“快些让你完成目标。”
他没能问出口的问题，相叶像是感知到了一般回答了他。
“翔君。”他完全转过身正对着他，口气酸涩，“我知道……这是你的名字，我的意思是，下一次，不可以用你的名字，为了安全。”
“你。”
所以，你叫我S，你在所有人面前都叫我S，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才会叫我的名字。
甚至那个时候在纯君问起的时候也打断了他，告诉他我是S。
本来以为这是你的什么规矩，原来不是这样吗。
原来你只是……
原来你只是知道了，我是谁。
原来你只是为了，保护我吗。
“你，相叶雅纪。”樱井随手扔下烟头脚用力一拧，在地板上留下一道痕，“好样的。”
“就算是你，也不要弄脏我的地板，请擦干净。”相叶低头看了看，复又抬起头微微皱眉，“算了，不重要，什么时候带我走。”
樱井真的很想鼓掌。
东西都没了，还怎么带人走。
在吃完饭后他就已经把行动取消了。
“这是在害他。”
“我不知道你说谁，但是我想这与我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无关，毕竟在我这里发生我总有责任。”
“相叶！”樱井双手用力抓住他的手臂厉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相叶静静的看着他。
我知道。
从我对你说出我名字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会面临什么。
翔君，很抱歉。
“现在你要怎么办。”樱井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你销毁了本该给下家的货，他们一定会来找你算账。”
“这是我的事。”相叶转身抽一张纸巾将地上的烟头捡起来扔进垃圾袋里，又从工作室里拿出一块擦地的毛巾，蹲在樱井脚下擦拭那块被烟头弄脏的地板。
樱井就这么看着他毛绒绒的发顶。
他身上还穿着他们一起去买的卫衣。
那份不真实的快乐开始慢慢发酵成一片苦涩，像是一片变了质又吸满水的面包。
如果就这样放任他，从自己经历过的这么多案件来看，很清楚他会有什么下场。
这个下场自己可以接受的吗。
“跟我走。”
樱井用力将蹲着的男人拉起来，“今晚就走。”
相叶没出声，静静的看着他，然后突然凑过去微微侧头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翔君，”他又一次喊他的名字，伸手摸着他的脸，手指轻柔的搓过他变长的鬓发，“不要做错误的选择，你的人生不该有这样的错误。”
他看着樱井，仍然是情动时那双水润的眼睛。
如果这人生无法好起来，他也已经从樱井身上获得了一段时间的安慰。
虽然不知道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是为了工作。
但他愿意去相信，就算是自欺欺人也无妨。
或许有这么一些时间，樱井是没有在欺骗他的，哪怕这开头就是一场骗局。
“我只是你人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失误，所幸的是这个小失误没有耽误你太久。”相叶放下手，错开视线的那一秒笑了，“去修正他，然后回到属于自己的人生中去吧。”
“你要我，把你当成一道做错的数学题来订正掉吗？”樱井看着他的额发，想到第一见面时这个人冷淡孤僻的表情，用力抓住他的手臂，“你，相叶雅纪……是需要修正的一个错误吗？”
“我只是不希望你错上加错。”相叶挣开他，转过身轻轻吸了口气，“如果可以修正掉，那就更好了。”
20.
这是第几天了。
从他一气之下扔下相叶离开那家店开始，第几天了呢。
他只知道他在跟上级汇报完了这阶段的工作，又因为匆忙取消行动例行接受调查之后，申请继续跟这个案子。
相叶破坏了他的行动。
更重要的是，他将自己放置在了一个危险的境地。
——所以那天从店里出去纹身的男人手里有货？
——去调查一下一个叫纯的在校大学生，这是照片。
——他有重大嫌疑，下次他来我会提前给行动信号。
——他来了。
——准备行动，已经确认过东西在厕所里。
——东西有误，行动取消。
——是我过于草率，我愿意接受调查。
那天他的同事告诉他，从相叶店里出来的男人被搜出来身上带着货。
而当天唯一去过可疑的地方就是那家纹身店。
他想到之前那是那晚纯在厕所吐得天昏地暗之后的第二天，理所应当的引起了他的怀疑，他立刻让同事去调查纯，结果发现他似乎跟一些有案底的人在接触。
纯，把货带去纹身店的厕所，放在水箱里，隔天就会有人去取。
而相叶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
又或者那天……在巷子里，他被打的那次，听到了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纯喝醉、相叶被打的那天晚上他睡得特别沉，醒来的时候纯已经走了，或许是相叶放了什么药。
而且那之后，纯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来，应该是相叶趁他睡着跟纯说了什么。
同伙吗。
不是吧。
但是那天。
没有其他人进过纹身店，他明明在纯进厕所之后进去确认过确实有东西在那里放着。
后来假意喝多了汤再去厕所的时候，东西已经不见了。
而这中间，只有相叶。
只有相叶在替他的脐钉消毒之后去过厕所。
一定是纯和相叶有什么牵连，只是这个牵连的点还没有找到。
不然为什么，纯从来不叫相叶的名字。
是知道但是不叫，还是相叶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这一切，只有相叶最清楚。
所以，结束调查的第一天他就回到了纹身店，而接受调查的这段时间也足够他在那次争吵中冷静下来。
不管怎么样，相叶的处境很危险。
那些人拿不到货，一定会找他算账。
行动当天周围有布下一定的警力，那些亡命之徒对警察最敏感，尽管取消了行动，可是那些人应该已经嗅到了危险和被背叛的味道。
他也有跟同事说过，希望他们能多照应纹身店。
但总有顾不过来的时候，况且虽然他没有把情况说明，只说是自己看错，但有经验的同事多少对他的说法持怀疑态度，也隐隐觉得行动取消是跟相叶有关的，内心不满，表面上却没有明说。
再一个转弯，就要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往左走了两步，看见碎裂一地的玻璃橱窗立刻推开了纹身店的门。
该死，该死！
外面的房间有些凌乱，一头冲进去掀开工作室的帘子，没有人在。
卧室的门推不开，浴室、洗手间都没有人。
“相叶！”他扯着嗓子大叫起来，“相叶！”
发生了什么事……人到底会在哪里。
就在他摸出手机打算打电话问一下情况的时候，卧室里突然传出一声响动。
樱井转身看了一眼，立刻冲过去拍了拍。
“相叶？！是你吗？”
里面没有回应，但连续传出了一些轻微的声响。
樱井嘶吼着顶着门用力朝里推，终于把门推开一条缝。
是什么东西顶着门了。
那个卧室里，只有床和一个小矮柜和放在床尾的一个靠背椅子。
“相叶！”他边喊边继续用力推着，终于推开一条能容纳一人侧身通过的距离。
果然，是床。
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抬脚踩上去，直接踩在床上打开了手机手电。
在房间里照了一圈，终于看到了那个抱着椅子的男人。
“相叶，你怎么了？！”
两步跨下床，樱井把地上的男人抱起来。
“唔！”急促痛苦的呻吟让樱井顿了顿，立刻将人在床上放下。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因为紧张过于草率了，刚才不应该挪动他。
跌跌撞撞摸了好几下才终于摸到台灯开关。
脸是肿的，眼角裂开了。
樱井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他的手抖得完全不能自已。
揭开他的上衣，肩膀上臂一片淤青，才碰一点他立刻就皱紧了眉，再往下看，大腿、脚踝似乎受了严重的伤。
“发生了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停的念着，絮絮叨叨地摸过刚才扔在一边的手机，打了急救电话，颠三倒四的说了地址。
“樱井……君？”躺在床上的人睁开了青肿的眼睛。
“是，我是。”樱井凑过去贴近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真的是……翔君啊。”他说着微微笑起来，“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咳咳咳……”
“你别乱动别说话，我叫了救护车，坚持下。”平日里对其他救助者能轻松安慰的话变得战战兢兢，他摸着他受了伤的手指，“雅纪，你听话，坚持下。”
“翔君，没关系的。”相叶动了动手指，轻轻摸着樱井食指指纹，“别救了，我这样的人……”
樱井忍不住收紧了手，“说什么呢……”
“翔……”
“再坚持下，救护车马上……”
“帮、帮帮…纯……他是好孩子。”
樱井咬着嘴唇，手指摸着他渐渐变得潮湿的眼角，看他的眼睛使劲眨了眨，慢慢合上。
他反复反复喊着他的名字，一直到救护车来了都不愿意停下。
仿佛只要停止喊他的名字他就再也不会醒来一般。
不断地不断地……看着他，叫着他的名字。
雅纪。
雅纪。
雅纪。
[5回]
17.
又过了一小时，相叶才结束工作。
他擦着汗从座位上起来，顾客照着镜子表示很满意，爽快的付了钱借了个厕所之后离开了店。
“那个……”樱井看着相叶瞪大的眼睛，瞅了瞅茶几上的东西，“我是想做点什么吃的，但是好像不太顺利。”
“何止是不太顺利……”相叶忍不住去看自己的电磁炉，“我的锅没事吧……？”
樱井赶紧摆手说道，“没事没事，我洗干净了。”
“吃面好不好？”相叶也没看那口锅，打开小冰箱问他，“放些叉烧和笋……海苔，再来一点葱花。”
“好。”樱井看着他的背影立刻接口。
“嗯，等一下。”
然后樱井就看见相叶变魔术似的，在烧水的时间里，切好了葱花，在面煮熟的同时弄好了之前冻在冰箱里的鱼。
茶几上，两碗叉烧笋拉面，一些裙带菜，一条烤鱼。
“……”樱井看着那一大碗拉面，呐呐道，“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废人……”
“也差不多？”相叶显然饿了，端起面大口大口吃了起来，间歇看他“受伤”的样子，把鱼夹到他碗里，“快吃。”
樱井端起碗，才把面送进嘴里，就听他又说了一句，“也不是毫无优点，床上学得很快。”
哭笑不得的喊了一声相叶老师的樱井，在相叶看过来的调侃目光中默默低头吃面。
夜里，说着只在这方面学得不错的人自然只能在这方面多报答你一点的樱井，很卖力的做了一次。
因为相叶看上去实在太累，做完一次就已经睁不开眼睛。
他搂着他，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在他耳边说着晚安。
就在他也调整好姿势打算睡觉的时候，躺在裤子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响。
一种微妙的直觉和预感。
受到白天陌生情绪的影响，他又搂着相叶睡了一会儿，看他睡踏实了才小心翼翼的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摸黑掏出了手机看了看。
一串没有规律的数字。
是约定的暗号。
樱井转头看了看沉睡的相叶，抓过地上的衣物拉开卧室门。
“嗯，什么事。”
“确定吗，刚才？”
“好的，我明白了。”樱井站在店门外，借着月光看着店内的摆设，“去查一个人，一会儿我会把相片发过来。”
又简单说了两句，樱井挂了电话。
他站在门口抽了支烟。
店里的空间像是异时空，这一段时间像是一场时空旅行。
他挣扎着，想着。
梦是不是差不多要醒了。
18.
平静的过了几周，气温已经变得相当舒适。
现在的樱井偶尔也会在相叶工作时坐在他身边看着他，他很珍惜这样的时光。
相叶对外的介绍一律是，这是我的学徒。
这让樱井忍不住在他忙完之后，旁敲侧击着问他不如你教教我？
正在给器械消毒的男人闻言很沉重的摇了摇头，“我可以想象教你的下场，看看我的锅就知道了。”
“……这和做饭没关系！”
“我不想冒险，设备很贵。”
“难道你真的打算让我一辈子在这里混吃混喝？”
“你有‘服务’于我？”
“……我是风俗店的男公关吗？”
相叶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被他逗笑了，走过去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不，你比男公关好多了，至少不会骗我钱，何况……”他垂着头走了两步，脱下手套扔进垃圾箱，“我不觉得你会在这里混吃混喝，一辈子。”
樱井一愣。
他刚才是这么说的吗。
“翔。”相叶喊着他的名字，转过身，“等你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就会离开。”
他如此认真的说着，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第一次，他叫他的名字。
第一次，他说出了一些不相干的话。
却是清楚的告诉他，我知道你会离开。
早晚的事，我很清楚，所以你不用勉强自己。
“雅纪。”樱井看着他，微微出神，“我的目标，就是你。”
没有在勉强。
这不算谎话，这不是谎话。
只是，突然间，他是如此希望，他真的就只是一个小混混而已。
相叶微微笑起来，他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不慌不忙的错开视线，将工作室的灯关上，“那么，晚饭想吃什么。”
“你。”樱井试图回到之前轻松愉快的感觉。
相叶似是明白，转身有些亲昵的揉了揉他的头发，“除了我。”
“你做的都好。”
“你挺好养的。”相叶突然就笑了，“什么都说好吃。”
“我不太挑食，而且你做的菜确实好吃。”樱井双腿岔开，双手撑在腿间的凳子上，晃了晃脚，“说起来，纯君好久没来送货了。”
“嗯，他要考试。”相叶随口应着，“怎么，你很想他？”
樱井噘着嘴翻了翻白眼，“我是怕他又挑不合适的时间来。”
“但也挺刺激的不是吗。”相叶勾勾嘴角，“尤其是你快要射的时候，外面的催促会让你的腰动得更快。”
“……”樱井磨磨牙，“这算是在说我平时腰不够用力吗”。
“你觉得呢？”相叶挑了挑眉，“比较下你被我顶到失措的样子？”
也不过就是这么开了个玩笑，结果事实证明白天还真是不能说人，傍晚的时候纯就来了店里。
相叶有些好笑的看着一脸恼火的樱井慢吞吞的喝着啤酒的样子。
“小纯，你怎么来了，考完了？”相叶拉着他的手臂问道。
“嗯，啊，考完了。”纯朝着一脸大便色的樱井看了看，蛮不在乎的哼了一声。
“昨天做了一些咖喱，今天留下一起吃吗？”
“好啊，A哥的咖喱最好吃了。”纯得意的朝樱井看了一眼，嘻嘻哈哈的拉着相叶说起学校里的事情。
“A，我很饿~” 看他们两人进了工作室嘀嘀咕咕，樱井故意在外面喊得很大声，“饿死了~”
“这么早就饿了吗。”
相叶果然从工作室里走了出来，纯朝樱井看了一眼，“切，懒得跟你一般见识，我去厕所。”
樱井朝他挑挑眉，一把勾住相叶的肩，嘴里忍不住叨叨着“这小鬼”真是麻烦。
相叶低声笑起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肚子，“在你吃饭前，我想起来一件事。”
“嗯？”
“你的脐环，需要解下来消消毒了。”相叶停下脚步，直接伸手撩开他的衣服下摆，“清理一下很快的，不然容易发臭。”
樱井听见他说臭，有些嫌弃的点点头，“那我也去下厕所，去完你再给我弄。”
相叶朝他屁股捏了一把，调侃道，“难道你紧张，我记得之前打洞的时候你很怕疼。”
“你不说这个倒还好，说起这个真是很怀念呐，某个人让我闭上眼睛然后舔了我的……”听见厕所开门的声音，樱井立刻闭了嘴，这些事情他并不想跟任何人分享，“我去厕所。”
相叶看他瞬间抿紧的嘴唇，微微笑着弹了弹手指。
[4回]
15.
又是几天后的夜里，纯来店里的时候像是喝了些酒。
他在外面敲门的时候，他们刚刚从房间里出来。
樱井不知道相叶怎么想，但是他们身上，显然还带着欲望的颜色。
似乎没想掩饰，相叶看见纯有些喝多扶他在外面沙发上坐了下来。
“今天店里也没有营业呢……”
“嗯，我有些感冒。”相叶抬眼看了樱井一眼，去拿了热毛巾递给他，“你怎么喝这么多。”
“就……大家一起玩，然后比较开心就喝得多了一些，”纯擦完脸，用毛巾捂住额头，“走在路上很想A哥嘛，就过来看你。”
樱井看着他冲着相叶撒娇的样子，走过去将相叶微微拉开了一些。
在相叶看过来的眼神中，樱井眨眨眼，有些俏皮的说着，“你感冒了，我怕你传染他。”
相叶歪了歪头，仿佛在说你确定？
樱井点头，在他耳边小声道，“你不就是被我传染的。”
相叶看了看抓在他手臂上的那只手，从抱着的双手下面伸上来握住他的一根手指。
正确的说，握住了他的中指。
不过是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不知道又哪里撩拨到了樱井的神经。
他扭头看相叶，相叶接触到他的视线，拇指和食指动了动，轻轻搓了搓那根手指松开了手。
“头好晕啊……”
那边纯还在叫唤，相叶松开樱井的手，弯腰拿开他额头上的毛巾，然后在他额头上用力一弹，看他委屈的抱着额头吚吚呜呜，“你活该。”
但显然，相叶对他还是很宠的。
在抽屉翻找一阵，就跟樱井说“醒酒药没了我去买醒酒药”就打算出去，樱井一把拉住他说还是他去，相叶摇头坚持让他留下来照看小纯。
也没再纠结，樱井赶紧拿过他的外套递给他，“别再着凉，已经感冒了。”
“知道。”相叶一拉口罩，飞快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这么醉。”
樱井在他身边坐下来，看他丢开毛巾瞪着他，“小鬼你又想干什么，不知道扰人清梦会被驴踢吗。”
“别叫我小鬼，你自己也没多大。”纯又躺下来，“我确实喝多了。”
“社会人和学生是有无形差距的。”樱井拿过刚刚相叶放在茶几上的蜂蜜水喝了半杯，“何况我也不需要很大，比你大就可以了，刚好可以配得上他。”
“你在说什么呐……那是我的水！”
“反正你也没喝。”
“懒得跟你说……我去厕所。”
“你随意。”
樱井朝他看了一眼，看他歪歪扭扭，却也熟门熟路走进工作室内的洗手间，微微松下表情。
放下水杯，站起来走到门口，无意识的张望着外面的人群。
没多久他就看见那个男人小跑着从马路对面过来。
本想拉开门去迎他，却看见他被突然从边上窜出来的人推搡着走进了隔壁的小马路。
一愣之下，反而慢了一拍，他回到柜子那边顺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根棒球棍，打开门朝着他们带走相叶的方向冲了过去。
在一条很深的巷子里，樱井终于听见声音，他握着手机打开手电朝他们照过去。
“放开他。”樱井喊了一声，球棒顺势砸了砸边上的电线杆。
“你是谁，滚！”
“我让你们，放、开、他。”
“你快走，别过来。”相叶突然在里面喊了一声，腹部立刻挨了一下跪倒在地。
再能打也抵不过对方人多。
相叶很清楚这一点，何况他们问不到什么自然会走。
“现在他想走也走不掉了。”一个异常壮实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上下打量了一下樱井，“你胆子够大。”
“你胆子也不小。”樱井垂下手机，在暗淡的光线下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他跟黑灵帮的关系。”
男人挑了挑眉，“喔？黑灵帮在罩他吗，无妨，下次见面我会跟他们好好聊一聊。”
樱井看着他冷笑了一声，看他不准备再纠缠，便将手机放回口袋里推开那些人，走进去将地上的相叶拉起来架在自己身上，“劳驾让一让。”
边上的人朝站在外面的男人看了一眼，男人微微点了下头，那几个人纷纷让开了道。
樱井架着他一路回到店里，这才发现相叶手里竟然还捏着醒酒药的袋子。
“你不该蹚浑水。”
樱井从他手里拿过袋子放在一边，“头抬起来，让我看一下你的脖子。”
他看相叶不动，伸手轻轻捏起他的下巴对准光线，很明显的手指印还有勒痕。
“……疼吗。”樱井伸手摸了摸，看他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口水。
相叶轻轻握住他摸着脖子的手，“你跟黑灵帮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樱井将计就计，握着他的手，“但是你记不记得……之前有一次你勾引我，让我猜那个男人是来干嘛的。”
相叶没有开玩笑的心思，只是淡淡的看着他。
“入珠的那个。”樱井牢牢的与他对视，“那个人，是黑灵帮的，他身上有记号。”
“原来如此。”
见相叶的态度软化下来，樱井看了看他被扯开的帽衫领口，“明天，去买件新的吧。”
“嗯……等一下，”制止了樱井的靠近，相叶四下看了看，“小纯呢？”
“……不会吧。”樱井忍不住朝工作室里望了一眼，“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去看看。”
十分钟过去，樱井把抱着马桶一通吐之后靠在墙上缩成一团的人从厕所里拎出来靠在工作室的小沙发上。
“现在怎么办……”
樱井看着相叶。
“让他在这儿呆着，天亮再说。”
相叶有些生气的说完，双手抓着帽衫边脱边进了浴室。
樱井朝躺着的人看了一眼，尾随相叶进了浴室。
相叶没有问。
没有问他为什么清楚帮派间的事情。
为什么，这种情况下，都不问。
樱井亲吻着他脖子上的勒痕，手牢牢拥住他的腰。
热水下，是激情，是探索。
还有，不曾需要解释的疑问。
16.
因为知道外面有人，所以在浴室里樱井也比较克制。
两人带着水汽从浴室出来，相叶还是去给纯拿了条毯子，把他身上脏衣服都脱了，裹上毯子之后才回的卧室。
樱井没打扰，开着台灯靠在床头等他，昏黄的灯光照得他整个人有些慵懒。
相叶从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上来，樱井自觉往他这边靠了一些。
“那些人为什么找上你？”
两人静静在床头靠着，最终还是樱井打破了沉默。
他忍不住。
他必须问。
不管出于哪种目的，他都应该问。
“我以为你不会问。”相叶侧头迎向他的视线，“抱歉，不能告诉你。”
“你……”
“要不要再做一次。”
“起码让我……”
“不做我就睡了。”
身体一倾，樱井吻住那两片唇。
交换了一个吻，又轻轻亲吻他脖颈上被热水冲刷微微红肿的勒痕。
头发蹭得相叶有些痒，他微微眯起眼睛，轻轻抬手。
樱井借着姿势翻身压上相叶的身体，相叶的手便落在他的后颈上。
他们在身体上的契合度越来越高，一个眼神，一抬手就能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越来越好的体验。
越来越矛盾的心情。
哪怕知道现在的一切很荒唐，也克制不住对他的冲动。
“相叶老师……让我进来。”
“嗯……”
绵长的呻吟敲打着耳膜。
让人无法拒绝的想要获取更多，更多。
第二天樱井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是空的。
他坐起来四下看了看，有些慌张的打开灯掀开被子穿上衣服走了出去。
相叶正戴着眼镜穿着居家服坐在沙发上看杂志，“醒了？”
“嗯，昨晚好像睡得很沉。”樱井摸着额头四下看了看，“纯君回去了？”
“是的，早上做了些早饭给他，吃完就走了。”相叶放下手里的杂志摘下眼镜朝他走过来，“你吃什么，要不要我做一些。”
“没关系，我不饿。”樱井舔了舔微微干燥的嘴唇，“我去刷牙。”
身后的人没再说什么，等樱井刷完牙洗完脸出来，看见茶几上多了一份三明治和牛奶。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嘴唇努了努，“快吃，吃完换衣服出门去买帽衫。”
“今天也不工作吗。”樱井不得不承认，这一刻他心情舒畅了起来，抓过热乎乎的三明治咬下一大口，“好吃。”
“当然要工作，客人下午三点才会来。”
“这样啊……”樱井看了看时间，三两口解决了三明治一口气喝掉牛奶，“好了吃完了，出发。”
因为相叶还有一些感冒，于是他们一起戴着口罩出了门。
直到两人并肩走在川流不息的路上，踏进商场的那一刻，樱井心里突然生出一些陌生感。
好像这一刻突然回到了现实。
在那个店里，还有他单独出门的时候都不曾有过的感觉。
樱井突然察觉到——
他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没有像这样出来逛过街。
不是他去采购，就是相叶去采购，偶尔他在门口等相叶，又或者相叶等他。
他站在相叶身边，看他认真的挑选帽衫颜色、版型，吐槽说有点土。
直到他拿出一件帽衫在他身上比了比，说着去试试吧，樱井才回过神。
显然相叶感觉到了。
他拿着卫衣微微笑了，“怎么了？”
樱井赶紧接过帽衫，掩饰般拨了拨额发，“不是你买吗？”
“正好看见合适的，”相叶从架子上又拿出一件，“我买这个颜色。”
同款不同色。
他的是浅灰，相叶的是碳灰。
料子很好，版型很好，颜色很衬。
在更衣室里闹了一会儿，樱井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不买也不行了，穿着走吧。”
于是结了账，两人穿着帽衫外套逛了一大圈，又买了一些生活用品才回到店里。
客人下午三点准时到了店里，樱井照旧在外面消磨时间，把工作室留给相叶。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他想着今天白天出现的陌生感，还有自己目前的状态，心里有些微的烦躁。
“我去外面抽支烟。”樱井喊了一声，打开店门站在门口。
拍出一支烟点燃，他脑中突然出现了他们两人站在试衣间大镜子前的样子。
那个时候他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脸上的笑容，丝毫不加掩饰的快乐。
镜子里的相叶看上去也很快乐。
可是，他仍然不懂他。
他知道他身上藏着秘密，他当然调查过他。
但调查的东西，毕竟浮于表面。
看着街头的灯，樱井拧灭烟转身走回工作室。
已经很晚了，准备一些吃的吧，待会儿他工作完该累了。
[10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