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行人很快吃完饭转移了阵地。

二宫真的如他所言，迅速喝完两杯就离场，一杯都没多喝。

樱井有些哭笑不得，相叶到是一脸无所谓。

从第一杯酒开始断断续续聊了这些年做了些什么，相叶说了自己因为喜欢动物所以还是希望能做一些和动物相关的工作，家里父母比较支持给了他创业的资金，起初也比较困难，欠了银行很多贷款，后来慢慢遇到一些好人才让品牌建立起来。

 

“池上跟了我很多年，从我创业初期他就在公司了。”相叶说到他微微笑起来，“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我还真是离不开他。”

他刚说完手机就响了，相叶说了句不好意思拿起来看了一眼，“说来就来，啊，你看他不说我一准要忘记。”

樱井听他这么说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在看见相叶从口袋里拿出那种随身小药盒的时候愣了愣，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你……生病了吗？”

相叶打开药盒拿出两颗药放在手心里，樱井赶紧阻止他拿起酒杯的手，直接在吧台叫了一杯水。

“不能用酒。”樱井口气有些急，很快把调酒师给的水递给他，“喝水。”

 

相叶看着吧台有些暧昧不明的灯光下那个人紧张的脸，那双和记忆里一样打动他的眼睛，脑中无法控制地翻涌起很多曾经相处的画面，这些印在脑海里的画面让他心里燃起无法控制的烦躁。

负面情绪像是漩涡，将他卷进去，又深又快。

生病了吗。

就是生病了。

这都是因为——

被情绪占满的瞬间让他涌起了那些被他始终抑制的报复念头，于是他笑着说。

 

“其实我一直觉得抑郁药物吃下去起效的都是心理作用，”相叶看着他笑得一脸灿烂，手指随意的在吧台上把玩那个小药盒，咔啦咔啦的响，“如果换成维生素，吃下去可能也会有用。”

果然他一说完，面前的人神情突然就僵硬了，相叶觉得自己获得了一些报复的快感，又接着说。

 

“那件事，比我想象中对我的影响要大。”他看着樱井，轻轻呼出一口气拿起自己的酒杯喝下一口，“是的，没错。”

“就是从你骗我那件事开始。”

“我得了抑郁症。”

“本来已经好了很多，但是从再次遇到你开始就有点复发，之前猫粮的事情更是给我造成了特别巨大的心理负担。”

 

相叶看着他仿佛被刺伤的眼神，忍不住笑着伸手替他拨了拨额发。

“所以樱井翔，你觉得你现在靠近我，是想要我怎么样才好呢。”

——觉得痛苦吗，痛苦就对了。

他的手顺着额发贴住樱井的脸颊，拇指食指把耳朵夹在虎口用力捏住。

“撇开公事，如果你可以明确告诉我你私下接近我的目的，我其实可以配合你，不然——”

相叶凑近他，紧紧盯住他的眼睛，“我总会担心这里是不是有人在等着看我笑话。”

 

樱井的脸色越难看，相叶笑得越愉快。

“你看，这就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钟，我都在想这些。”

“而这些事情想多了，就得吃药，合作确实是共赢，但是在情绪上我是没有办法能……”

“赢过骗子的。”

相叶一字一顿的说完，松开捧着樱井脸颊的手，拿起手边的酒杯喝完里面的酒，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等一个答复。

 

没法说出口。

被相叶冰凉的手指摸过的脸颊，不受控制的发着烫。

樱井看着他又黑又深邃的眼睛，那翻涌的负面情绪好像要将他吞没，这让含在嘴里的解释在他面前变得苍白起来。

什么也……说不出口。

他抿紧了嘴唇，甚至连脚趾都用力的抠了起来。

他终于明白他的出现对相叶来说是一种负担。

如果他一开始就没出现，相叶和从前的供应商或许也合作得好好的，也不会有猫粮的事情。

所以，又是他。

是他自以为是的接近和帮助，又一次让相叶发了病。

 

“对不起。”

似乎没有什么话能说，所有的话到了嘴边最后都变成了道歉。

樱井再一次在相叶身上体会到这种无力感。

他看着相叶，“等这次回去，我会换一个人来跟进和联络贵司的生意，除非必要，我不会……”

“不会再联络你。”

“去休息吧。”樱井别开视线不再看他，站起来结了账，“晚安相叶君。”

 

他想，或许离他远一点，才是喜欢他的正确方式。

 

 

28.

相叶睡到了下午两点才起床，池上电话问他要不要吃些什么，现在是下午茶时间，需不需要蛋糕卷和咖啡。

他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的雪山还有阳光，说着好。

边看风景边静静的吃完蛋糕卷，拿出手机刷了会儿新闻和视频。

突然门外一阵喧哗，相叶抬起头，就听见有人敲他的房门。

 

“怎么了？”他打开门看着门外的二宫，“发生什么事？”

“樱井翔，”二宫抓着相叶的手臂，头凑进他房间看了看，“樱井翔有没有来过？”

“没有，昨天我们喝完就各回各的房间了，我才刚起床。”

二宫看着他散乱的被子，知道他说的是实话，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发生什么事？外面很吵的样子。”

“没什么。”二宫指了指他还没喝完的咖啡，“你继续休息，我先走了。”

 

相叶一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到底怎么了。”

“找不到樱井翔。”二宫想了想还是直说，“他房间里没有人，上午没人在意，可是都这个时间了，还是没有人见过他……不过你别在意，总会找到的。”

“会不会回去了。”相叶联想到什么，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今天早上别墅管理员说看见他穿着全身装备抱着滑雪板出去的。”

“那……”

“好了你吃你的，就这样。”二宫一把将相叶推进门，顺手关上。

 

看着合上的门，相叶呆站了几分钟。

他想到昨天夜里，他从背面看着那个人站起来结账时弯下的脖子。

那个弧度莫名有些说不上来的倔强，还有一些寂寞。

 

相叶走回小沙发上坐下。

昨晚樱井结了账就离开了，过了两分钟他刚想回房间，发现池上走了过来。

“樱井先生让我来看看你。”他有些疑惑的问着，“你喝多了？”

相叶摇了摇头，“我没事，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会睡晚一些，不用叫我。”

回到房间他也没睡着，一直到凌晨三点多才终于睡过去，所以早上睡得很沉。

 

他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

应该不会是出事了吧，外面的雪好像大了不少，开出去的雪地专用摩托也都回到了楼下。

认真的辨认着从车上下来的人，并没有樱井翔。

很快他看见二宫走过去跟他们说了什么，对方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天。

 

相叶拿过自己的手机看了看，试着拨了一下樱井翔的手机，关机。

于是换上滑雪服把充电宝揣在口袋里，下楼从后门走了出去。

他没有想专业人员都找不到的话他出去有什么用，也没有想现在出去如果自己也回不来怎么办。

他只是突然有点后悔，昨天说得这么过火。

其实认真想想，他们之后遇上，樱井并没有为难过他任何，甚至帮了他不少。

他曾经被欺骗以至于生病而咽不下的那口气，樱井也一直在努力偿还。

真要逼死他才甘心吗。

倒也不是。

折磨他的快感只是那么一瞬间。

 

是的。

只有，那么一瞬间而已。

 

池上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正在看大门口的动静。

打开信息一看，顿时大脑一阵轰鸣。

依稀记得昨天那位二宫，他几乎是跑着冲过去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相叶先生出去找樱井先生了！应该还没走远，我……”

“不行！”二宫一把将他推进大门内，转头跟保安说把这里的门都关上，谁都不准再出去，立刻去调监控看看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说完之后扭头看着池上，“知不知道变天了！混蛋……”

“我不知道他出去多久，信息是刚刚才收到，我打他电话他不接。”池上看着窗外的大雪，“不然还是让我出去找！”

 

“不行，呆在这里别乱跑！不要这么大声会引起骚动……”

二宫刚说完就听见大门被推开的声音，他扭过头就看见樱井踏着风雪狼狈的走了进来。

“……怎么都在这里？”他低头用力跺了跺脚，“不好意思我滑雪的时候开了小差摔下了雪道……滑雪板摔断了，爬了半天才终于爬上来，结果下大雪了。”

“你在高级坡道？”二宫看他摘下护目镜，又看他点了点头，怒道，“樱井翔你要是脑子手脚都没摔坏你就给我听好，相叶雅纪，相叶雅纪他出去找你了，他不接电话，我们现在不知道他在哪里……”

“你好，监控显示在五十分钟前，有人从后门出去。”保安挤进来打断了二宫，把手机拍下来的视频给他看，“是不是这位先生？”

樱井抢过手机看了一眼，“是他，谁，谁有充电器。”

池上转身问前台，前台从自己抽屉里拿出一个给他，“这里有。”

手抖得不成样子，拿出口袋里摔得裂屏的手机好不容易插上电，立刻拨了相叶的电话。

 

嘟嘟声持续了一阵，终于听见了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喂？”

“你在哪里，相叶，在哪里。”

“……你在哪里？”

“我已经在度假别墅了，你在什么地方？”

 

“啊，那就好。”对方似是终于听见，低声说着。

“……相叶！告诉我你在什么位置，有没有什么标志物？”

“没关系……”

电话那边松了一口气，声音变得微弱，“到处都很白，就这样，没关系。”

 

“定位……！”樱井感觉自己心脏快要裂开了，他用力的吸着鼻子，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放软了口气几乎是用哄孩子一般的声音哄着他，“相叶……把你的定位发给我，好不好？”

“真的没关系，”相叶似是笑了，他低喃着，“翔君……昨天很抱歉。”

“先把定位发给我，相叶，我一定找到你，我发誓，我一定可以找到你。”

耳边传来电话挂断的嘟嘟声，樱井看了一眼手机，对面已经挂了。

 

他已经顾不上也听不清二宫还有其他人说了什么，飞快冲上楼拿出背包。

保温毯，保温杯装上热水，压缩饼干，巧克力，打火机，迅速整理完背上肩冲回楼下的时候手机突然叮了一声，他打开发现是相叶传来的定位。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还有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