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與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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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杀了我吧，小翔，现在就开枪。」
不，不可以。
「我本来就是个该死的人。」
别对我使用什么心理暗示，我不会被你动摇。
「杀一个犯罪的人会让你变得轻松。」
我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我没有心理上的弱点，我不想杀你自然没人能杀得了你。
「动手吧，动手吧。」
包括你自己。
相叶，雅纪。
不要小看我。
“啊啊啊啊——”
樱井怒吼着摆脱了相叶的心理暗示，大汗淋漓的扭过头把冲进来的警卫全部拦在身后，大喊着别动保护现场。
「平井厅长畏罪自杀了，这里有监控。」他异常冷静的冲赶过来的小林说着，脑中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起一些记忆片段。
「……去把鉴识科的人叫来。」
猛地睁开眼睛。
樱井大口喘着气环顾着四周。
是自己的房间。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从这个梦里醒来。
那天，他差点就杀了相叶雅纪。
那天，他说完把鉴识科的人叫来就倒在了地上。
周围嘈杂的声音渐渐消失。
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有个很像相叶的小孩，他把揣在口袋里仅剩糕点给了他，看他舔两口塞进嘴里。
他因为没有把外面打扫干净被罚那个小孩帮了他后来受冻发烧。
他后来被选中，在离开前画了一朵樱花给他，说这是他们的暗号，因为他担心信寄不到这里。
他以为自己是被领养，结果……那个小孩追出来让他快逃被打晕在地上，而他也被强制拖走。
他隐约觉得不太对，趁人不注意在丛林里跳了车。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一路滚下了山，或许是因为天黑他们没能找到他。
后来……后来他再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了。
再后来，他也渐渐忘记了他曾经有着一些不记得的记忆。
这个梦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身影，穿着绿色的毛线衣，正面有一只白色的兔子。
他笑起来有点可爱。
「拜托125不是名字啦……」
「小翔。」
那个小孩不是别人，就是相叶雅纪。
樱井看了看时间赶紧起床刷牙洗脸。
距离那个特大案件已经过去两年。
所有的调查取证都由新的指挥官带着队伍来处理，案件受到大众和媒体多方的关注，牵扯到的人数量庞大到超乎想象。
案件的恶劣程度也非同一般，民众的声讨持续不断，甚至自发在森林公园里建造了纪念碑来纪念那些无辜死去孩子，每天都有鲜花和各种孩子喜欢的礼物摆放在那里。
心理暗示，心理催眠，一时之间掀起网络热潮。
形形色色的专家分析着可能性、可行性，包括对如果有可行性那作为催眠者是不是有罪展开了一系列讨论。
那一年里，相叶的案子热度持续不退。
那一年里，界星堂医院院长在调查期间从医院顶层一跃而下，当场死亡。没有人同情，有的只是厌恶，甚至连葬礼都因为有民众去捣乱而潦草收场。
那一年里，为相叶求情的声音也越发激烈，民众一致认为相叶本身也是案件的受害者，而那些死掉的人根本是死有余辜，相叶本身并没有杀人。
相叶有罪，相叶又好像无罪。
相叶没有杀人，所有证据都可以证明。
樱井一直在意的“樱花”连环杀人案的死者都与孤儿院有关，而案件本身有各自的凶手早已结案，是樱井一直觉得凶手在板上钉钉的证据前不认罪说自己身体不受控制或者不记得特别奇怪，于是他认定这些杀人案背后一定有主谋。
虽然确实是有主谋。
后期调查中樱井发现那些凶手也并非完全无辜，有些是当时孤儿院的保安人员，有些是老师……
那些樱花标记，其实是相叶一次次在暗示他，他就在他身边。
可惜他失忆了，根本没记起来。
或许相叶也是希望有人来阻止他的吧。
樱井时常这么想。
如果他记得，他一定会想办法阻止相叶。
他留下樱花，应该也是希望自己能想起来，然后阻止他吧。
相叶最终被判无罪，但要入院接受精神治疗一年。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相叶小时候替樱井受罚，挨冻着凉，发烧之后肺就落下病根，一着凉就容易发烧。
医院里的人因为这起案件对他很照顾，正好趁着这时间把身体好好养一养。
而樱井也可以时不时的去医院探望，带一些他喜欢的东西，说一些他们彼此错过的人生。
一路畅通。
樱井提早一些到了医院门口。
半个小时后，那个男人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长裤出现在门口，看上去气色很不错。
樱井从车窗里朝他挥了挥手。
相叶朝他微笑，几步走过来拉开车门上了车。
“吃早饭了吗？”樱井把放在手套箱里的盒子递给相叶，“先吃块糕点吧。”
相叶接过盒子打开，指尖捏住一块凑到嘴边舔了舔，露出更为开心的笑颜，“好甜。”
把他全部动作纳入眼帘的樱井低头清了清嗓子，刚抬起头，一块糕点就凑到了嘴边。
“你也吃一块吧。”相叶边嚼边说着，“有桂花香。”
樱井就着他的手吃下一块，嚼了几下，“店家没骗我，很好吃。”
相叶笑了，又拿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太阳真好。”
没有人着急离开。
他们静静的在车里坐了一阵。
享受着隔着车窗照进来的阳光，还有秋天的微风。
“你逃走后没多久，他们就把剩下的孩子都处理掉了，因为担心东窗事发。”相叶闭着眼睛，感受着眼前一片红色，“我也是在那个时候逃出来的，他们以为我死了就把我丢在一边先去抓别的孩子，我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愧疚……而是希望你能知道完整的真相，在庭审的时候没说是担心你遭到舆论攻击。”
“嗯。”樱井伸手擦掉他嘴角的糖霜。
“那天其实……我一早就计划好如果要死，我也希望能死在你手里。”相叶感受到嘴角手指的温度，睁开眼睛侧头看向樱井，“只是我没想到你可以挣脱我的心理暗示，明明之前都没失败过……”
樱井伸手将相叶的手握紧，“相叶君。”
“嗯？”
“虽然有点晚，但是……我终于等到你。”
“……”
“事到如今，我有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
“其实我那时候一直以为你是女孩子。”
“你……”
“那是我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
“雅纪，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你在一起。”
相叶看了看樱井紧握住他的手。
这家伙手心都出汗了。
“你不会害怕我吗？”相叶问。
“不会。”樱井答。
樱井翔，你认真想想在警局我们真的是分别之后第一次见面吗。
那个你迷路刚好给你指路的小孩。
那个刚好路过帮你修自行车的少年。
那个刚好在路边卖你喜欢的CD的青年。
那些个路过的……小孩、少年、青年……你真的都没有印象吗。
“小翔，说出这句话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嗯。”
“不管你是出于同情还是怜悯还是喜欢，我都不会再松手了。”
“当然，我已经思考得足够久，这次我会握紧你。”
“……那就回家吧。”
“好。”
樱井迎着阳光笑起来，伸手发动了车。
相叶侧头看向他，摸了摸脖子里的樱花项链。
我一直都在陪着你长大。
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执着。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想要和你在一起。
因为，那也是我——
第一次喜欢一个人。
—fin—
[5回]
07.
A
「我们以为那是毒品，后来检测发现那只是普通的糕点，他真的只是在舔那上面的糖霜。」
樱井脑海中带着这句话陷入睡眠，又从食物的香气中醒来。
之前几天已经忙到连吃饭睡觉都顾不上，这会儿才发现自己早就饿得不行。
狼吞虎咽的把小林买来的食物吃了个遍，樱井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
“在你找相叶雅纪之前，我要把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们查到的一些情况跟你说一下。”小林扭头看了看倒在另一张折叠床上的松本嘀咕道，“你们这两个家伙，太可怕了。”
「医院里那个混进来的杀手确实有帮手，而且是警察内部的人，这个人现在已经逃逸了，抓到应该是早晚的事，孤儿院的事情没有进展，界星堂医院的院长以出国参加医学论坛为由拒绝了我们提出的会面，我们没有什么实际证据能证明他和那件事有关，所以无法采取强制措施……」
樱井站在医务室门口犹豫了几秒，还是推开了门。
相叶躺在床上出神，见他进来竟然还朝他笑了笑。
“没错吧？”他说。
难得他自己先开口。
樱井走到他身边看了看挂水瓶里的药剂，调慢了液体流速，对着边上的警卫员说，“你先出去。”
直到警卫员走出门外，樱井才扭头再次看向相叶，“什么。”
“换个地方会更糟糕。”相叶微微笑了。
“你应该知道吧。”你差点没命。
“嗯，知道。”相叶看了看自己微微发紫的手背，“可是那又怎么样，我一直都在等，也不差这么几天。”
“森田茂为什么会有那份名单，他是不是捏住了孤儿院院长的把柄，所以……”
“你都记起来了吗。”相叶突然打断他，看他一脸状况外的样子又摇了摇头，“看来还是没有。”
“什……”
“我不该打断你，”停顿几秒相叶又笑了，“继续说吧，但我不一定会回答你所有的问题。”
相叶的话让樱井的意识产生了游离。
记起来——？
他应该记得什么？
听见相叶咳嗽声回过神的樱井视线再次落在相叶身上，他皱紧了眉头，感觉血液都朝着大脑涌去。
“你是真的很在意我说的话啊，”相叶看他呼吸微微加快摇了摇头，“这样很容易被骗啊……”
相叶牢牢注视着他，拖长的尾音听上去有点不明意义的撒娇，他的嘴唇轻轻开合。
“小翔——”
小翔。
“你……你叫我什么？”樱井往前走近一步，“别耍什么花样，我……”
是心理暗示吗。
樱井低头看了看相叶的双手，仍然被牢牢拷在床的两边。
不对，之前从同事和心理医生得到的消息明明是需要手部动作才可以……
不知道为什么，当了这么多年警察的樱井突然觉得有点恐慌。
“我之前就已经提示过你了，”相叶眨了眨眼睛，“童年。”
童年……？
「樱井警官一定有一个幸福的童年，但记忆有时候会骗人。」
樱井直愣愣的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就没有对你的童年产生过什么怀疑吗？”
相叶说着，歪了歪头。
所有的人和事都是有关联的，这是他自己的结论。
那相叶雅纪之所以会找上樱井翔，也一定是有原因的。
难道是……
相叶看向樱井的眼神夹杂着着些许孤独与悲悯。
“125——”
“是你。”
“什……么。”
身体在相叶的眼神和话语中产生了轻微的麻痹感。
他知道这是源于这个案子本身，接近真相的恐惧。
让人头皮发麻，让人战栗，也让人兴奋。
“小翔，125，是你。”
相叶重复了一遍，嘴唇用力抿起。
对不起，最后还是想要告诉你，所有的真相。
对不起，原谅我。
医务室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打开。
樱井猝不及防，扭头的姿势都变得很狼狈。
“厅长好。”看清是谁之后樱井立刻向对方敬了礼，“您怎么……”
“涉及到案子核心我还是想要亲自了解一下，你们继续。”
“是。”
樱井暗自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把刚才乱七八糟的念头先压下，把关注点挪回案子本身上。
被突然到来的人打断之后，相叶也没有再开口，似是在等樱井先开口。
调整好心态的樱井硬着头皮再次发问，“所以孤儿院院长是因为什么被森田茂捏住了把柄。”
“因为森田茂发现那些小孩并不是所有都是被抛弃的，有些是拐来的，有些是偷来的，他把这件事作为把柄要挟孤儿院院长如果不给他好处就高发他们，”相叶叹了口气，“很讽刺吧，森田茂在当地还真是个地痞流氓，而且他也不傻，问孤儿院院长索要名单作为保命的护身符，作为交换森田茂会给他们长期提供食物，形成了相互合作、相互制约的关系。”
“偷来的……孩子？”樱井再次确认道。
相叶点头，“是的，樱井警官，偷来的。”
“怎……”
“樱井警官。”站在一边的厅长打断了他们。
“是，长官。”
“你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单独询问他。”
“这……”
“服从命令。”
“是。”
樱井想说，这不太符合规矩，可是……他的所作所为也并没有符合规矩。
虽然有些奇怪但他还是朝着门口走去，反正里面有监控，在外面看也一样。
而且他也想思考一下关于刚才……相叶说的125的事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人和事都是有联系的。
所有……
所有。
樱井猛地抬起头看向监控屏幕——
“平井厅长！”
樱井低呼一声立刻反身跑向医务室，用力的拽门，发现门从里面被锁住了。
他发疯似的捶着踢着门，突然听见里面一声枪响。
枪声很快会惊动医务室周围所有的警卫，樱井拔枪退开两步打掉了门锁，一脚踹开门。
相叶仍然躺在床上，床单后面溅上了一些血迹。
樱井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平井厅长，又朝相叶看过去。
他的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
平井厅长手里握着枪。
“你……”突然之间，樱井不知道该说什么。
“终于可以结束了。”
“开枪吧，小翔。”相叶如释重负的朝樱井笑了笑，“今天本来就是一个分别的日子。”
“这一生——真是漫长啊。”
他说着，轻轻闭上眼睛。
像是要入睡一般。
但很快又用力睁开。
那个孤儿院之所以可以瞒天过海，自然还因为有当时警局的人在帮忙。
那个时候，在那块区域当局长，现在已经成为厅长的，平井荣治。
他曾对“樱花”案也格外关注，作过案件批示。
相叶雅纪，从一开始就是故意自投罗网的。
杀掉平井，是他最后的目标。
樱井朝相叶举起枪——
DAY 7：2023年8月25日
B
——好棒，小翔你和我弟弟都被选上了！
——是啊，你也要加油，我们说好要外面见的，这个给你。
——这……难道画的是樱花？
——嗯，这是我们的暗号，我会努力一路画暗号的。
——噗好啦，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说好啦，等你。
——小翔……快逃！我弟弟他……啊！
DAY 7：1999年8月25日
[2回]
06.
A
为什么不把事情说清楚，在明明知道自己会有危险的情况下也不愿意把事情和盘托出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樱井看着经过六个小时抢救终于摆脱危险的相叶，他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
“人必须转移，一小时后会有专车来接。”
接到通知的樱井并不觉得有什么意外，但心里也觉得非常不妥。
虽然相叶的情况是稳定了下来，可是医院的设备终究齐全一些，转移到局里的医务室总没有医院来得安心，但从安全方面来说又很难两全。
最终在上级再三叮嘱下，樱井还是作为主要陪同将人送回了警察局。
这么一来，到是没人有机会再虐待他。
“翔君。”小林推了推盯着屏幕发呆的樱井，“网络组查到一个信息，是关于森田茂的，他早些年成立了一家餐厅，为一些地方提供定点配送餐食服务。”
“配送餐食服务？”樱井拿过小林手里打印出来的文件，“这些都是长时间合作的订餐客户？”
“目前来看，长时间合作的应该只有这些，或者说有合约的……”小林摇了摇头，“这家伙，当时是用他朋友的名义开设的餐厅，所以查了几天才发现，说是餐厅，其实就跟食堂差不多。”
“食……堂……”樱井快速翻着手里的文件列表，脑中隐约有了个疯狂的想法。
“你在找什么？”小林放下手里的笔问他，“我帮你一起找。”
“那个地址。”樱井喃喃着，“肯定会有的，那个地址……！”
“哪个地址……？”
会有的，一定会有。
所有线索都是有关联的，所有人都是有关联的。
所以，一定会有。
一页，两页……还剩三页。
“有了。”
找到了。
那个“服务链”的答案。
“什么？”小林凑过去看了看那页纸，瞪大了眼睛，“这是……”
“没错。”
樱井看着被组里画的乱七八糟的线索白板上那个标注着“893番地”的地方，是森林公园。
那个挖出白骨的地址，那片水杉树林。
“为什么会送餐去那里？”
“那里以前……一定有什么建筑。”樱井一拳砸在桌上，“我们大意了，现在所有的线索正在慢慢围成一个圈。”
答案，呼之欲出。
“可是，我们之前查过那块地，分明就是块荒地，之后才开发成现在的公园。”
“那份名单涉及到这么多有钱有权的人，不过是改一份记录有什么难的。”樱井搓了搓自己的额头，用力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去档案馆，现在就去。”
「不好意思，您要找的埼玉县893番地的档案都在这里了。」
「当时负责归档的大山先生已经退休了，地址的话在这里，如果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拜访，但最好提前打电话，他脾气有些古怪。」
没能在档案馆找到有价值的线索，那片地像是凭空出现的，除了后期批准建造森林公园相关项目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修建历史。
樱井拿着档案馆的人给的地址，顺着街区走了半天终于找到了纸上写着的地方。
敲了几下门没人应，刚想再敲门突然打开了。
“什么事。”一个蓄着长发的老头，直直地盯着樱井。
樱井刚拿出自己的证件，对方瞟了一眼就想关门，被樱井眼疾手快一把抵住。
“等一下！是大山先生吧？”他边抵着门边大喊，“你一定看过新闻了吧！？不希望我在这里乱吼乱叫就让我进去，我问几个问题就走！”
大山仍在试图关门，但他的力气渐渐不敌樱井，“我没有什么好回答你的。”
“埼玉县893番地……我已经知道了！”樱井憋着气大喊，“那里以前是所学校吧！”
他喊完就发现大山神色略微松动，像是松了口气。
没等大山开口，他冷笑着补充道，“开玩笑的，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大山看着他停下动作，挡着门的手不再使力。
樱井便也一松手，敛起了笑意，侧身往门口走了一步。
“孤儿院。”他看着眼前的老人，“那里以前，是所无人问津的孤儿院。”
樱井看着他瞬间崩坏的神色，身体里的血液凝结成了冰。
他猜对了。
不是残疾人学校，就是孤儿院。
有这么多孩子，有固定的送餐。
没有外面的人关心，那些被遗弃的孩子，在荒郊野外与世隔绝。
他们曾经生活在这里，然后通过医院，被卖给有钱人当器官贡献者。
不论他们怎么哭喊都不会有人知道，因为他们早就被这个世界遗弃了。
为什么。
为什么有种同病相怜，又好像似曾相识的感觉。
到底怎么了——
“你怎么了。”松本看着魂不守舍的樱井，抬手推了推趴在桌上睡着的小林。
小林被他推醒，皱着眉头看着一身狼狈的樱井，赶紧站起来去柜子里拿毛巾，“外面下雨了吗，怎么没打伞，赶紧去换衣服，别感冒了。”
见他还没有反应，小林一伸手把毛巾塞进他怀里，“相叶雅纪醒了。”
是怎么逃过检查的，是以什么名义被掩盖的——
……相叶雅纪？！
“他醒了？”樱井抓着毛巾扭头看向小林。
小林点点头，“意识很清醒，叫来医生给他做了些检查，医生说他体质差身体很弱，但精神力却很强大，这倒并不意外……等等你又要去哪里！”
“我去找他。”
“你现在去他也已经睡了。”松本看了看时间，指了指边上临时摆放的折叠单人床，“擦干之后躺三个小时，我定了闹钟，一会儿叫你。”
小林见状赶紧附和松本，拉开单人床把人往床边上推，“对对对，现在去了也没用，你先躺一会儿，再熬下去我怕你猝死。”
“……那里以前是孤儿院。”樱井突然拽住小林的手腕，死死盯住他的眼睛，“去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到院长是谁，森田茂定时定期给他们送食物，手里却有那份器官买卖的名单，应该是有人交给他的，或许是那人留下了什么把柄不得已用名单交换总之……”
“知道了知道了，”小林与松本对视一眼打断了樱井，他们都觉得樱井现在的状态有点走火入魔，小林轻咳一声伸手一把将人按着坐下，“你赶紧擦干睡觉。”
眼看着樱井躺下去又猛地坐起来，松本翻了个白眼，“又怎么了樱井警官！”
“樱花，那些被‘樱花’杀死的人里，或许有当时孤儿院的院长，森田茂也一定是因为和这件事相关才被杀死的，那些人一定都……”
松本忍不住摔本子打断，“知道了会查的，你给我躺下！”
一片鸦雀无声中，樱井突兀的喊了松本一声。
“嗯？又怎么了……”
“你们去赌场抓人的时候，相叶雅纪……他在干嘛？”樱井闭上眼睛又补充了一句，“你上次没说。”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在意起来。
松本深呼吸一口调整好情绪，但想到当时的画面又微微皱起眉。
他尽量让自己用平淡的语气说道，“糖霜。”
当时的相叶看起来非常专注，但神情却又很落寞。
“什么？”樱井边问边试图睁开眼睛，但实在太困了没能成功。
松本继续道，“他在舔糕点上的糖霜。”
DAY 6：2023年8月24日
B
——125！这周有人要来领养了，你要加油呀。
——诶？可是如果我被领养的话我们就要分开了。
——没关系，我也很快会被领养，到时候我们可以在外面见面，而且说不定会选我呢。
——那就好，我们谁先出去就寄信到这里吧，这样可以找到对方。
——嗯！
DAY 6：1999年8月24日
[7回]
05.
A
「病人肺部有旧疾，受冻之后肺部感染引发高烧，他身体体质不算好，稍微注意点。」
樱井坐在特殊病房里，看了看躺在床上的人。
双手被拷在两侧床栏杆，脚被束缚带绑在床尾，这个姿势显然不舒服，但他却睡得很沉。
樱井在他治疗期间电话询问了他在留置室的情况。
对面嘻嘻哈哈的说着对这种人没什么好客气的之类的话，樱井一脸痞气的随口附和了几句，那人就像炫耀一般七七八八的全说了。
相叶几句话说得这么云淡风轻，但实际上真正面临的远远不止他说得这么简单。
说是羞辱折磨都算是客气的，完全就是虐待，而他也就这么忍了下来。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虽然他会心理暗示，但也无法证实他就是那几起杀人案的凶手。
看着相叶苍白的脸，樱井伸手解开他一只手铐。
“樱井……”
边上的小林立刻想要阻止，樱井摆了摆手，“我在这儿看着，没事，等我走了你再给他拷上。”
得了自由的手很快挪到了身侧，又慢慢挪到了腰腹，看上去似乎舒适了一些。
樱井看了一阵，拿起笔记本登录系统搜寻关于“界星堂医院”的情况。
大约六小时后他接到了松本的视频连线电话。
朝相叶看了一眼，又示意小林盯着还没有醒来的相叶，樱井抱着笔记本去了门外的走廊。
“我把整理到的资料发给你了，0909名单上的那些人都在界星堂医院动过手术，他们本人的电子医疗记录已经被删除了，但是在医院秘密封存的纸质档案里，那些手术记录还在，当时执刀的两位外科医生还有三名护士中大多数人已经不知去向，还得再查，但还有一位外科医生留在医院里。”
“什么名字？职务？”樱井心里隐隐有不怎么好的预感。
“播磨贞治……界星堂医院的院长。”
“……你再等我一下，我立刻赶回来。”
樱井挂掉了视频电话，打开病房的门，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把笔记本先放在一边。
他示意病房里的小林别走开，然后轻轻捏起相叶的手腕将他放回身侧拷上床边的栏杆。
相叶仍然睡得很沉，呼吸有些重，樱井收好笔记本把小林拉到一边。
“我还有点事要回组里，会再派个人过来支援你，务必把人看好，拜托了。”
“嗨，知道了，不要这么紧张，你去吧。”小林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摇了摇头，“你太拼了，再过几小时天都要亮了，注意休息。”
樱井没说话，用力拍了两下他的肩头，拉开门的瞬间又扭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相叶，很快转身离开。
“来了啊。”松本看见樱井进来，抬手匆匆打了个招呼。
樱井应了一声，折了折松本的电脑屏幕，因为记录都是纸质翻拍或者扫描所以他时不时的调整着姿势，一边翻着医疗记录一边喃喃自语，“不会吧……”
“我刚才看的时候也是这个想法。”
松本用力的挠着自己的头发，“你看，小孩尸体，这些所有的器官移植手术记录……很难不让人产生联想吧，但是这能不能匹配呢，有什么证据能证明这些尸体和被移植的器官有关联呢，这些留在医疗记录上捐献人的名字大概率也是假的，孩子尸体已经变成白骨了又怎么能知道缺什么器官……”
松本坐在椅子上的身体慢慢向后倒，仰头看着办公室顶上的监控，“而且……还有一个问题，现场的白骨挖掘拼凑工作还没完全做完，但看起来……白骨的数量应该大于医疗记录人数。”
“这些孩子……是谁，哪里来的，是不是要对比一下失踪人口。”
樱井说着，感觉到自己心脏突然莫名的一痛，似乎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他好像听见耳边有什么人说话的声音。
稚嫩的。
有点甜。
「125~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耳边余音落下，樱井突然回过神，他扭头看着坐在椅子上一脸莫名看着他的松本。
松本纳闷的歪了歪头，“怎么了。”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125……”
等下！
不太对，如果涉及到这么多重要人物，那他们现在那么大的动作岂不是……
疯狂震动的手机打断了樱井的思路，一看是医院那边打来的，他立刻接了起来。
“怎么了。”
松本见他一脸阴沉的样子，站起来将往外走的人一把拽住，“发生什么事。”
“相叶雅纪出事了，有人混进医院想弄死他。”樱井用力挥了挥手，示意松本放开，“我得立刻赶过去。”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松本一把抓过外套，一手拽过自己在边上打瞌睡的小徒弟，“让这小子开车，你车里稍微躺一会儿。”
“是我疏忽了，涉及这么多重要人物我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樱井坐在车里懊恼的握紧了拳头，“而且他刚才还没醒，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如果救不回来……”
难怪，相叶会说关在哪里都一样，说不定换地方更糟。
虽然警局留置室条件差待遇也差，但在安全系数方面总算是高的。
医院人多手杂，他根本无法掌握有哪些人会混进来，范围一下子大了很多。
而相叶，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有被害的可能。
特殊病房一片狼藉，樱井又飞奔到抢救室，看到小林脸上脖子上都是伤。
“没事吧！”
“我没事……”小林捏了捏自己的喉咙，表情有点痛苦，“那个人下手有点狠，相叶雅纪还在抢救。”
樱井看了看手术中的灯，坐下来跟小林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那个人假扮成支援的队友进了相叶病房，趁小林不注意打伤了他还给昏迷的相叶注射了毒素。
“他肯定还有接应，”松本说着拍了拍小徒弟的腰，“去把这几小时的监控都调出来，我马上过来。”
DAY 5：2023年8月23日
B
——说起来，还有其他人和你一起吗？
——没有，我就一个人。
——我还有个弟弟，他很听话，下次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玩。
——好。
DAY 5：1999年8月23日
[6回]
04.
A
虽然樱井并不想把破案的可能性寄托到相叶身上，但如果有可能他也不想把这个可能性寄托在做梦上。
在杉树林附近喝着水的樱井纳闷的环顾了一下周围。
刚才在这里思考问题时太累打了瞌睡，却很奇妙的做到了关于这片林子的梦。
梦里有一群小孩被两个大人带到这里捉迷藏，本来是很欢乐的景象，但是突然那些小孩跑着跑着身体上就流出了血，接二连三的倒在了树林里。
因为画面过于惊悚，樱井从梦里醒来直接出了一身冷汗。
边调整呼吸边认真回忆着梦里那些孩子的脸，怎么想都是模糊的，但从声音来判断应该既有男孩也有女孩。
他木着脸开车又回到组里，尽管是深夜，但还有几个人没有离开，其中就包括松本。
看他低着头认真的样子，樱井绕到他前面拿起手里的啤酒朝他晃了晃，松本抬头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摆了摆手，“不喝了，我这边可能有新线索。”
樱井立刻放下手里的罐头，朝他打字的笔记本探了过去。
“我们把名单的人地址都翻译了出来，前前后后翻遍了这些人的信息，”松本摸着额头，略微朝后仰了仰头，“年龄，性别都不一样，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什么规律可循，但是总觉得有些名字很熟悉，然后又从信息库里扩展到家庭成员……你猜怎么着。”
樱井没有出声，只是等待着松本继续说下去。
“并不是重名，里面都是一些商人，有钱人……甚至政府官员的二代或者本人，总之大多数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如果是正常的生意往来，哪怕记录在本子上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反而要用这种方式的原因，难道是他的行贿记录？可是……”樱井看着这些记录低喃着，“这是相叶给的线索，也就表示白骨和这些名单必然是有联系的，至于是什么联系……”
得见他才行。
相叶雅纪。
相叶被带进隔离审讯室时，樱井已经坐着等在那里了。
樱井看着他微微泛红的眼睛，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
“怎么，没休息好吗？”
“谢谢。”相叶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抬起眼睛朝樱井微微露出一点笑意，看对方不明所以的样子又补充道，“毯子。”
“狱警反馈你吃得很少。”樱井说。
“今天换温情路线了吗，樱井警官。”相叶抬了抬自己被抱肩交叉绑在身后的手，“换成你，你也吃得少。”
樱井倒是不知道相叶是以这个姿势被搁置在留置室里的，他的笔尖下意识戳了戳笔记本，想着是不是该跟狱警协调下。
“成人尿片，三小时更换一次，眼罩两小时取下一次，可以看一小时风景，虽然也没有什么风景可看，喝水有吸管杯，”相叶停顿了一下，微微调整坐姿，“除了吃饭的二十分钟，双手没有可以解脱的时间，还有什么需要了解的问题吗……樱井，警官？”
樱井抿了抿嘴唇，手拨了下刘海错开了相叶的视线。
一方面是为了这特殊待遇的不人道而有些愧疚，另一方面想着这样下去打温情牌肯定没用了是不是该换其他的方法。
“0909-1根据你提供的方式已经全部翻译完了，他们和白骨之间的联系……”
“是0909-1服务链。”相叶打断并纠正了他，“如果你可以弄清楚‘服务链’这三个字的意义，应该更容易入手一些。”
“服务……”樱井重复了一遍。
“对，服务，service。”相叶歪了歪脑袋，又朝后仰了仰看着天花板，“……樱井警官，你太依赖我了，这样可不行啊，之后如果没了我你要怎么破案？”
樱井看着他纤细的脖子和凸起的锁骨，犹豫了几分钟，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生气了吗？”相叶看着逆光的男人突然笑起来，“又想灌我水？那就灌吧，不差这点折磨或者说……羞辱。”
樱井自然知道对相叶这样的人，他的同事和那些狱警们并不会客气。
不管是尿片也好，眼罩也罢，难听的话必然讲了很多。
就如相叶所说，羞辱折磨难堪的事情也一定发生了不少。
樱井朝探头比了个手势，确定探头关闭了之后，往后退了小半步，深吸一口气朝他弯下腰。
“我向你道歉，抱歉让你遭遇了这些，我可以申请让你换一个地方留置配合调查。”
这并不是妥协，这只是一种手段。
樱井双手在身侧握成拳，视线落在相叶瘦得只有骨头的脚上。
“所以，能不能拜托你，哪怕只是一点提示也好。”
没有时间让他慢慢来了，就算是求……只要有一个线索可以敲开其中一环就好。
沉默中，松本和组长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隔着玻璃看着里面的樱井。
这是被逼到了什么程度竟然让那个樱井翔低头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相叶的视线从天花板落到樱井身上。
“如果我不答应，你是打算鞠到问询时间结束吗。”
樱井没出声，但也保持着姿势没动。
时间又过去五分钟，胶着的空气让玻璃外的两人都隐约烦躁起来，樱井还是没动。
就在松本按捺不住想要进去阻止的时候，相叶开了口。
“深发旋的人真的很固执，”
“算了，”相叶朝单向玻璃看去，镜面上倒映出他和樱井两个人的样子，呼出一口气，他淡淡道，“界星堂医院。”
“……谢谢。”樱井说着抬起身体，正对上相叶刚刚调转视线的眼睛，“我会向组织申请替你更换合适的房间。”
“不用了，”相叶没有避开樱井的视线，直接回绝了提议，“都一样，换了或许更糟。”
“我可以……”
“樱井警官。”相叶喊着他的名字再次打断他，皱着眉清了清嗓子，“毯子太湿了，今天就别送了。”
问询时间恰好到了，狱警从另一边打开门进来，樱井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就见相叶在被松开绑带拉起来的瞬间重重倒在了地上。
“别动！”
樱井喊着，立刻蹲下摸了摸他的脉搏，凑得近了才发现他一直在出汗，而且手脚冰凉。
“叫医生，快点！”
DAY 4：2023年8月22日
B
——生病了吗？怎么吃这么少……
——没关系啦，睡一下就好了。
——不行，你额头这么烫要吃药才行。
DAY 4：1999年8月22日
[4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