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这一路相叶想了很多。

就这样心软吗。

就这样如此荒诞的原谅他吗。

如果不原谅还是这样相互折磨下去吗。

 

如果他没有走回去。

他会在雨里站到什么时候呢。

他曾经在他屋子里住过一周，知道他有多忙。

而他耗在这里这么多时间，为的是一个不知道结果的可能。

这不是一个铁血商人樱井翔会做的选择。

 

他见他在地里摔得一身泥狼狈的样子。

他将他背在身上感受着他非同一般的体温。

他把这个人带回他的庇护港。

他想最后不得已，他还是会原谅他。

毕竟他喜欢他，喜欢到连尊严都曾舍弃。

喜欢到幻想或许某天，他会在做完之后轻轻抱着他说声“喜欢你”。

 

相叶关掉吹风机随手放在一边，走到他面前看着他。

什么时候这个樱井翔也会脆弱到掉眼泪呢。

什么时候这个樱井翔会有掉不完的眼泪呢。

说来说去，都是情非得已。

 

把他的手拿开，拇指轻轻擦掉他的眼泪，相叶摸了摸他的头发。

“睡一会儿。”

“不用。”他伸手拽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不用。”

“你在发烧。”

樱井固执的摇头，双手一伸抱住他的腰。

“不要离开。”他将头贴在他小腹上，收紧了手，“我睡着了你就会丢下我一个人走掉对不对……？”

“……我不走。”

“不，你一定会走。”樱井紧紧贴着他，手指用力抓住他后腰的衣服。

“那你打算一直不睡觉吗。”

“我可以不睡。”

“……”

“我经常熬夜，可以不睡。”

“……房间里有药，吃了药就睡。”

“不用。”

“我陪你睡。”

“不……”说到一半他抬起头，紧紧抿着嘴唇看着他。

“不要？”相叶反问他。

 

樱井收紧了手保持着看着他的姿势没出声。

相叶挣了挣没挣开，于是拍拍他的肩头放软了语气，“放开我，给你拿药。”

“就在房间里，你看得见的地方。”他又补充了一句。

捏着后腰衣服的手终于慢慢松了开来，樱井就眼巴巴的看着他，跑去打开抽屉翻了一阵，拿出退烧药和眼药水。

 

“我去拿水。”他说完把药放在床头就往外走。

樱井忍不住站起来走到门口，看他走回来安心了一点，往后退几步走回床边。

相叶拿着水杯看着他光着的脚，“不要赤脚乱跑，你在发烧。”

樱井在床边坐下，两只脚相互搓了搓，“没事。”

看着他有些幼稚的举动，相叶转头拿过药送到他面前，“赶紧吃下去休息。”

 

到底还是会心疼。

真是没用。

之前在樱井老家推开卧室门看到那个男人缩在客厅里的一小片背影就心软了。

相叶雅纪。

你这家伙，真是没用。

 

“我吃完了。”

樱井放下水杯，抬起眼睛朝他看过来。

相叶点点头，走到他边上拉开被子拍了拍示意他躺好。

樱井一边翻身一边瞅着他，屁股挪了半天，终于挪到里面伸手揪住被子。

把被子替他掖好，相叶转身朝外走。

 

樱井看他要走出去，整个人蜷起来要往外爬。

相叶听见身后声响，扭头看着他，“别乱动，我去洗澡。”

 

乖乖躺回去的男人看上去有点可怜。

哪怕是错觉吧。

这么软弱的樱井翔，从来没见过。

明明昨天还这么潇洒的跟自己说再见。

 

七七八八想了很多，相叶将自己擦干换上睡衣。

从头到尾把自己检查了一遍，确定没问题才走进了卧室。

可能是鼻子有点塞吧，躺着的男人微微张着嘴。

听见声音立刻睁开了眼睛，却像是失焦一样又眯起眼睛，朝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很用力的松了口气。

 

“既然没睡，那就点了眼药水再睡吧。”

相叶说着取过床头柜上的药水，爬上床趴在他脑袋边上。

“别动，别眨眼啊。”

“我怕啊。”

“点眼药水你怕什么。”

“……”自己点当然不怕，但是别人点就……何况他又不想拒绝。

“让你别动。”相叶干脆伸手扒开他的眼皮，“很快。”

“啊……”凉凉的药水滴进去的时候，樱井下意识的喊出声，抓住了他的手腕。

有点疼，果然是隐形眼镜戴得太久了。

“快点，另一只。”相叶说着挪过去，凑得极近，扒开另一只眼睛，迅速按下药水瓶。

“嘶……”紧紧皱起眉头用力闭上眼睛的人抓着他的手腕不肯放开。

“这么疼吗。”这么近的距离，连呼吸都能通过脸来感受到。

 

樱井没说话，微微点了下头。

又怕又疼……唔？

顾不上疼了，猛地睁开眼睛，立刻被相叶另一只手一巴掌遮住眼睛。

刚刚……那是什么？

刚刚……？

刚才……

嘴唇上那个触感是……？

 

“别睁开，睡觉。”相叶说着，脸不受控制的有点发热。

“刚才……”

“我让你睡觉。”相叶加重了口气。

“好……你先把手拿开。”

 

相叶犹豫了一会儿，慢慢挪开手的瞬间，樱井一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往下一拽用力吻上去。

被他拽得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在他身上，牙齿撞到了有点痛，皱着眉想要说什么就被樱井得了机会吻得更深。

那一刻。

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就这么糊涂得被吻了一圈，唯一的感受是口腔温度很高。

他伸手想把他推开，樱井却先一步退开亲了亲他的嘴唇松开了他。

 

“别走……”

这个男人，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说这种话真是犯规。

“别走……”

这个男人，他一定是故意露出这种委屈的表情吧，那明明是眼药水。

“雅纪，我喜欢你。”

这个男人，说——

他喜欢我。

 

 

30.

——时间胶囊里之前那封信在哪儿？

——烧掉了。

——……

——因为是苦的。

 

 

31.

「原来海不是蓝色的。

听到你说相叶君怎么不来游泳的时候。

我转头看着站在海滩边的你，觉得海是金色的，那么耀眼。

我总是在笑。

不论是开心还是难过，还是在看见你的时候。

但是除了笑，也还有紧张，尤其是两个人相处的时候。

你开车带着我们，带着好多水果。

你把葡萄递给我，说着特别好吃。

看着你的表情，我便立刻相信了，直接靠过来就着你的手吃下了那颗葡萄。

其实不怎么甜，但是我们笑得特别开心，让五感都变得很甜。

本来也没有反思过这是什么情绪，直到那天早上看见你们睡在一起。

 

在我因为一个落在颈间可能不算是吻的碰触翻来覆去心跳的那一夜，你们已经睡在了一起。

为自己的小儿科感到沮丧，原来这种事，其实对你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真是幼稚。

这让我明白，我本来就不属于你的世界。

而或许我也没法进入到你的世界。

可是我又为什么想进入你的世界。

我不明白这种异样的情绪是什么，或许只是因为看到了不属于自己世界的悲伤吧。

 

就由这些葡萄籽带走这些异样的情绪吧。

让他们代替我在那个不属于自己的世界里生长。

会长成什么呢。

不知道啊，无法想象。

但如果长出葡萄的话，应该不会很甜吧。

 

因为，喜欢是苦的。                                                         」

 

 

31.

横山曾问过樱井，为什么要给他这么多葡萄？

 

因为有人告诉我葡萄藤是他放走的灵魂，是他疯长的渴望和从未结果的爱情，所以，我想给他……

想给他。

爱情。

哪怕没有我。

哪怕不是我。

我也想给他。

他渴望的，爱情。

 

樱井看着那包葡萄说着，淡淡笑了。

 

 

32.

那天他们就这么拥着彼此睡着了。

相叶梦见自己回到了学校。

特别特别明亮的阳光透过葡萄架落下几束。

他看见自己站在葡萄架下抬手摸着什么。

等视角转换，才看清，那是一串绿色的葡萄。

终于，长出了葡萄。

他开心得一直笑一直笑，然后醒了过来。

 

樱井看着他，收紧了手凑近他的颈间，“梦见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相叶被他蹭得有点痒，抬手顺了顺那颗拱在他颈间的脑袋，“梦见了葡萄。”

“有点羡慕呐。”

“什么。”

“葡萄。”

“你无不无聊。”

“能被你喜欢，真好。”

“让我看看你退烧没。”

“没，但是不要紧。”

“别闹，怎么不要紧。”

“只要在你身边就不要紧。”

“……”

“我绕了这么多年，终于来到你的身边。”

“别说了，再睡一会儿。”

“谢谢你原谅我。”

“我没有。”

 

“诶？”樱井从他颈间仰起头看着他。

“所以你要用很长的时间来补偿我。”相叶看着他，“还要用你的葡萄。”

“雅纪。”

“嗯？”

“这句话听上去有点……”

“……如果不想好好说话就滚下去。”

“用我的什么都可以。”樱井感受着相叶的呼吸，“只要你想要。”

 

 

33.

“那边两个男人好帅喔。”

“他们在那里站了好久了。”

“所以他们在干什么？”

“在看葡萄。”

“什么？”

“嗯，听说那颗葡萄是他们种的。”

“说起来你有吃过吗，那些长出来的葡萄。”

“吃过。”

“甜吗？”

“怎么说呢……甜的吧，不是吃出来的那种。”

“这算什么答案喔。”

“你吃过就知道啦，等他们走了你可以去摘一颗尝一尝嘛。”

“才不要，听你这么说就知道不甜。”

 

 

34.

那些藤蔓像极了对你的渴望和爱你的灵魂，他们繁茂的生长。

一年又一年，不论阴晴圆缺。

他们终于长出果实。

那是因为，爱慕从未停止。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