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这个所谓的父亲，终于在他面前苟延残喘的祈求他的原谅。

相叶想到他进来VIP室看见他时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一路都在喊着放过我的男人在看见他时终于露出胆怯和恐惧。

怎么可能原谅，他在那个男人的惨叫声中笑了。

“不要放过他。”

相叶留下这句话离开了VIP室。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还不出？那就拿命来抵。

 

“老大，井伊来了，在你办公室里，他带了几个人。”走廊外，小弟一把扯过相叶的衣袖，“要不要我也带点人……”

“不用。”

相叶一口回绝，看了看时间，转身走进卫生间，将沾了血的手洗干净，拿过纸巾将溅到血的脸颊擦了擦，手指贴着额发往后顺了顺凌乱的头发。

侧身站在全身镜前，相叶吩咐站在边上等着的小弟，“去我隔壁房间衣柜里拿套干净的衣服来……灰色那套。”

小弟点点头转身走出去。

虽然他觉得相叶身上的衣服并没有不干净只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有点褶皱，但他知道相叶有时候会特别考究，考究得不像是在贫民窟里混的人，他让自己像个混混，但其实骨子里还是缺点混混的本质。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他知道他家老大是个好人。

 

将小弟拿来的衣物换好，相叶微微仰起脖子交代他一定要把VIP室的人处理干净，又一次在全身镜前看了看，转身往办公室里走。

“井伊哥。”他打开门，朝井伊微微鞠躬。

井伊点点头，“结束了？”

“是的。”

相叶不会问你怎么知道这类蠢话，井伊什么都知道，贫民窟里有井伊安插的人。

当然，几乎所有的地盘都有他安插的人。

 

“他在外面等你，走吧。”

井伊没说是谁，但相叶知道井伊这个时间在这里，那么外面不会是其他人。

相叶没有任何疑问，只是顺从的跟着他走出了办公室，在出去的路上阻止了小弟跟上来的步伐，低声说了句别担心把交代你的事情办好。

是的，贫民窟的人不喜欢井伊，更不喜欢樱井。

所以对那边过来的人有防备之心是抵御危险的本能。

 

相叶走得很淡定，他想他现在浑身上下一定没有任何破绽，哪怕是立刻就见到他。

终于走到那条巷子的尽头。

他看见那个男人在夜色里微微垂着头背靠车门，双手抱胸，指间夹着烟。

相叶突然有些怔住，他又想，他刚才一定还不够从容。

不然为什么在看见他的这一刻，心脏好像突然就这么空了一块。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在巷子口的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从容不迫。

 

今晚的月光不够亮，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相叶知道他一定在看自己。

他一步步走向樱井，看他将烟放进嘴里吸了一口，随手扔在地上，然后用脚拧灭。

“樱井先生。”相叶双手放在身前喊了他。

“嗯，”樱井飞速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上车。”

保镖替樱井打开车门，樱井上车后，相叶跟着上车坐在他身边。

 

一路上，相叶什么都没问，樱井也什么都没说。

沉默中，车开得很快，没多久就在樱井别墅门口停下。

其他人包括井伊在内都没有进来，相叶回头看了一眼跟着樱井一路走进客厅。

“这里真的很大。”相叶突然说，微微笑着双手搓了搓自己的手臂，“空旷得觉得寒冷。”

樱井回头看看他，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递到他手里。

“喝一点。”

相叶看了下手里那个温热的玻璃杯，又抬头看向樱井，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地喝下小半杯温水。

 

“舒服一点了吗？”樱井问。

相叶看着他，抿紧嘴唇，没有出声。

 

只要求饶，如果对方心情好就有可能被放过。

如果不求饶，就是死路一条。

那个时候在贫民窟，所有人都是这样教他。

天生低人一等，不管是被谁欺负都要跪下认错求饶，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活下去。

直到……他遇见樱井翔。

这个人告诉他，生存不光是求饶，还有反抗和以牙还牙。

 

相叶笑了，他垂下眼睛抬起手捂住自己大半张脸。

“为什么会知道……”

他浑身上下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

 

樱井走过去，握住他握着杯子一直在发抖的手，将他手里的杯子拿过放在一边，伸手将他抱进怀里。

“因为，你是相叶雅纪。”

 

你是那个会用身体护住一只狗的相叶雅纪。

你是那个受到伤害拿着刀都不会捅人的相叶雅纪。

你是那个埋在黑夜里不断向自己过去妥协的相叶雅纪。

每个雨夜你呆在我身边时，我都能找到你眼里这些，藏得最深的相叶雅纪。

所以我知道，你身体里一直住着一个固执的自己。

哪怕只是小小的一团缩在角落里，也始终希冀着找到一个焕然一新散发香气的明天。

 

“要是难过，可以哭。”樱井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什么大不了。”

“我才不会……”

他低声哽咽着，在樱井手掌的安抚下崩溃般痛哭出声。

 

为了他死去的母亲。

为了他暗淡可怕的年少时光。

为了他差点变成一具尸体的人生。

为了他曾经的信任。

为了他以前的自欺欺人。

为了他的痛。

为了他的恨。

 

——为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