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这样反反复复的情绪一直延续到圣诞前夕。

看着路上越来越多的圣诞装饰，相叶知道自己的生日又快到了。

提前回了家，和家人开开心心的过了生日，下午吃完蛋糕摸着肚子撑到不行的相叶跟弟弟在被炉里无所事事的看着电视聊着天。

手机信息提示音响起的时候，相叶已经有些昏昏欲睡。

他趴在地上将身体探出去摸了好半天才终于够到自己的手机。

 

「回家了吗？晚上7点老地方见吧，我订好了蛋糕~[蛋糕]」

相叶看着那个丑丑的蛋糕表情符号，想到之前每年生日他们都会在餐厅一起庆生。

而且樱井还总在那时候说每年就这一个月我们会一样大之类的话。

那个时候自己说了什么呢，好像是说了是的这个月我可以没大没小了，然后就被樱井轻轻打了头。

「这周末学校有事所以我没回家。」

「……？难道你要去参加学校的圣诞舞会？」

「是的呢>0<机会难得嘛哈哈」相叶随口扯了个谎。

「那你等我一下，我这就回去。」

 

看到这句话的相叶瞬间瞌睡虫都吓跑了，他总不能这会儿再赶回学校。

「别！我突然想起来还是要回家一趟，晚上老地方见吧0v0」

「好，准备了惊喜哟^0^到时见。」

惊喜吗。

相叶扔下手机趴在地上。

……会是什么呢？

总之不得不起来换衣服准备出门了，相叶抓抓头发从被炉里爬出来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清清爽爽的出了门。

去餐厅的路上多少还是会有一些期待。

哪怕是普通朋友，说了会准备惊喜也会有点期待的吧。

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相叶给自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兴冲冲的过了马路。

还有一个路口，转角就……

 

「还没到吗？」

「怎么不接电话？」

「人呢？」

「家里人说你早就出门了。」

「你到底在哪儿？？？」

 

手机显示着小翔来电，相叶将手机放回口袋，默默抱着膝盖坐在桥洞下面。

到底是为什么还会对他有期待。

将头埋在手臂里，顾不上寒冷，相叶忍不住低声哭了起来。

他不想这样，他真的不想这样。

但是当他看见立花也坐在店里跟樱井有说有笑的时候，大脑已经变得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已经离那家店很远。

他为自己不能坦率接受他和樱井中间有了立花而懊恼。

明明他们只是朋友，他凭什么这么小气。

真的…真的好厌烦这样的自己。

说什么不敢告白怕对方被他吓走，其实明明就是怕告白被拒绝而已。

 

“给你吃。”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把相叶吓了一跳。

他抬起哭得一塌糊涂的脸看着递到面前的东西。

是便利店里常见的那种小纸杯蛋糕。

“别哭了，给你吃。”见他不接，那人把蛋糕塞到他手上，“吃完就回家吧，家里人会担心。”

是在桥洞下拾荒的流浪汉。

“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还这么年轻。”他说着慢慢走到对面坐下来，从一堆废纸盒里拿出自己的破棉被裹住自己。

 

相叶拿着那枚小蛋糕看了很久。

他想到小时候樱井放学之后要去上钢琴课，他打完棒球就会去超市买两个纸杯小蛋糕去找樱井。

明明自己也很饿，却一直忍着拿在手里不吃，直到樱井从教室出来朝他跑过来，他才开开心心的把手里的蛋糕递出去。

小翔你饿了吧？快吃蛋糕！

你应该比我更饿吧！满头大汗的。

嘿嘿嘿快吃啦——

边笑边狼吞虎咽得吃掉那些甜甜的小蛋糕，是曾经那么单纯快乐的时光。

 

相叶站起来，寒风中蹲了太久没动，现在已经浑身冰冷。

“请您等我一下。”他边说边拿出口袋里的纸巾把脸擦干净，往灯还亮着的地方走。

心里豁开一条口子，每走一步血都从心里往外溢，疼得全身都没有知觉。

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便利店，买了一大袋食物。

走回桥洞将手里的食物递给那位流浪汉。

“谢谢您，请多保重。”

他郑重的道了谢，转身拆开那个纸杯蛋糕一口一口吃完。

其实并不是很好吃，但那个时候却觉得是人间美味。

只是，这个时候，这个漏了风的夜晚。

有这样一枚蛋糕就已经是最大的安慰了。

 

深夜回到家的相叶发现弟弟还没有睡。

看见他回家抬起手打了招呼，说着樱井哥刚才在这里，一直等到半个小时前才离开。

相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弟弟扭头有些奇怪的问道你不是跟樱井哥一起过生日的吗？

不知道怎么回答的相叶随口说着没有啊跟其他朋友，然后赶紧借口说困死了往自己房间走。

奇怪，明明之前都一起过的……

身后传来弟弟的低语，相叶握紧了早就没有电的手机打开房门将自己摔到床上。

所以，为什么要等在这里呢。

为什么总要让我觉得你其实还有些在意我呢。

明明有立花在的时候都会丢下我，每次示好也都是为了立花来找我。

因为，他只把你当成一个普通朋友啊。

 

「抱歉樱井君，手机没电了，临时有点急事没来得及跟你说，下次再约。」

「没事吧？」

「嗯，没事^^」

「没事就好，另外……还有一件事本来想要当面告诉你。」

「嗯，什么？」

「我和航生君正式交往了。」

 

解脱了。

 

「恭喜你……得偿所愿^^」

相叶有些呆滞的想着，指尖却已经流利的打下一行字发送。

他想或许这句话他已经在心里准备了很久吧。

久到打出来的时候都不会有任何波动了。

 

「谢谢。」

 

所谓的生日惊喜，大约就是这个。

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惊喜。

 

相叶将手机丢在床头，看了看写字桌那面墙上贴着的拍立得。

他曾经的生活里到处都是樱井翔。

他曾经以为樱井翔在他的人生中不可或缺。

或许“喜欢樱井翔”已经变成他生命里无法刨掉的习惯。

只是习惯，而不是真的还喜欢他。

 

 

09.

不管相叶是不是已经习惯，日子仍然一天天如流水一般划过。

他们仿佛在那天之后就失去了联络。

为了减少见面的可能性，相叶甚至从宿舍里搬了出来，每天按时上下课参加外出写生活动，甚至更多的去画廊打工，让自己变得没有空余时间。

他开始变得非常偶尔才会从前舍友那里听到关于樱井的一些传闻。

他染了金发之后曝光率变得更高了。

从一个好学生变成了叛逆的好学生，也因此深受其他人的崇拜和喜爱，当然也更被一些人讨厌。

相叶的性格渐渐变得内敛起来，以往活泼好动开朗的成分好像被硬生生的从他身体里拔走了。

不论跟谁说话他都只是微笑着在一边听，好像随便怎么碾压都温柔得没有一点脾气。

只有他自己知道，出了学校沉在黑夜酒吧里的他会变成另一副脸孔的他。

喝酒，聊天，暧昧……

越来越得心应手。

 

时间久了他开始慢慢放松警惕，于是那个夜晚当相叶正在吧台喝酒顺便调戏调酒师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他甚至没看就随手接了起来。

“喂~”

“喂，相叶君……？你那边好吵的样子，能听见我说话吗？”

听见话筒里传来的声音，相叶突兀的转身放下酒杯，拿过手机放到眼前看了看。

果然是樱井翔。

 

“啊……”他脚一动刚想跳下吧台椅去安静的地方，转而一想为什么自己必须要迁就，于是他笑起来大声道，“能听见，有什么事吗？”

“我有点事情……想要找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不好意思樱井君，最近都没空呢，马上又要出去写生了，”相叶的声音有些黏黏糊糊，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不能电话里说吗？”

“……不是很方便，不然你现在有时间吗？我过来找你。”

“我跟朋友在喝酒……好吧，我把地址发给你。”

没等那边回复，相叶狠狠心挂了电话问调酒师拿了张名片拍照发给了樱井。

要来就来吧，他有点破罐破摔的想着。

 

樱井赶到酒吧已经是一小时之后，虽然是深夜但这时间刚好是这里最热闹的时候。

他几乎是第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吧台的相叶，侧着身单手折起撑在吧台上，神情慵懒的跟吧台的调酒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周围有好几个人在偷偷看他，他也不以为意，修长的四肢伸展着，偶尔跟着节奏晃动脑袋，晃得狠了调酒师会揉他的头发，而他边蹭着对方的手边哈哈大笑。

“先生您？”

“啊，我找朋友。”樱井指了指吧台的相叶。

“喔，相叶君的朋友啊，那您随意。”服务员笑着离开了他身边。

……都认识吗。

樱井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挤过人群走到相叶身侧，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樱井君你来了啊。”相叶放下酒杯朝他笑起来，“你再不来我都打算回去了。”

“他已经喝了不少。”调酒师摊了摊手插口道，“等下又要闹着不回家了。”

“我才没有。”相叶朝调酒师吐了吐舌头，调酒师擦着杯子眨眨眼朝樱井示意，转身走去了吧台另一边。

 

“所以……找我什么事？”相叶转身看他，随手拉过边上的吧台椅，“要不要坐一下？”

樱井看着他，像是在分辨他是不是还清醒。

“你别听他胡说啦，我就喝了几杯威士忌……”他边说边又拿起吧台上的杯子送到嘴边，似乎觉得头发有些碍事，另一只手往后拨了拨额发。

耳骨上扣着一只精巧的银色耳钉。

那枚耳钉在樱井眼里闪了一下又快速被落下来的头发遮盖，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摸了摸自己耳骨的耳钉。

相叶没听到他接话正觉得奇怪，扭头就看见他的手摸着自己的耳钉。

 

居然，打在同样的位置。

 

突如其来的不约而同，让相叶心里翻腾起一些异样的情绪。

他看樱井一直不说话，也不坐下，晃了晃头别开了自己的视线。

“……你可别跟我说你分手了。”

相叶笑嘻嘻的扒拉了几下头发遮住了自己的耳朵，说着彼此都知道不可能的玩笑。